这真是做梦,真不是做梦!巨大的狂喜如暴风雪刮走了她的疼痛无力,她在原地一蹦三尺高:自己!真的!重新开始了这辈子!
太龙村小,这是自己读了六年书的太龙村小啊!
上辈子的记忆渐渐清晰:太龙村小,是一座古庙宇改成的村级小学,小学四周随处可见破旧残损石雕佛像。父亲也曾经在这里度过童年。颜缘上中专后,农村中小学迈入合并大潮,太龙村小是最早一批被撤的,荒废的校园被村民用来来养鸡养鸭,甚至堆放稻草。操场长满杂草,几棵大树也砍伐殆尽,学校周围残存的佛雕被文物贩子搜刮干净。颜缘带儿子回母校凭吊时,只见一番不堪景象,唏嘘不已。而现在,这所记忆中的小学,完全是她当年读书时的模样!
她奔到校旁那口古井边,井口没变,井栏也没有变,井水中,倒映出她的容颜,稚气的眉眼,齐耳的妹妹头,遮盖了大半额头。皮肤晒得微呈小麦色,正是农村孩子常见的肤色。
我回来了!我没有死!
颜缘开始迅疾地向校外奔跑,跑啊跑啊,跑过阡陌螺旋的稻田,跑过榛莽丛生的山坡,跑过细流如束的小河。巨大的幸福如爆米花从烤箱里冒出来一样,又是甜腻又是芳香,还有焦糖微微的苦,只管咕嘟咕嘟往外喷涌。一串串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抹开,复来,抹开,复来……
钟宸,钟宸,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我定来找你,等着我,等我!
跑着跑着,脚下忽的刺痛,低头一看,不知是哪个调皮捣蛋的小孩把一块又尖又长的玻璃深深扎进了泥巴里坑人,好巧不巧让她给踩到了,布面鞋的胶底划了个大口子,如哇哇哭泣的孩子咧开的嘴。鲜血汩汩从口子往外流,看上去触目惊心。
只望了一眼,颜缘陡然想起,这件事真实地发生过。那是她小学念到第二册时最倒霉的一天,先是莫名其妙心口疼提前回家,然后在路上被玻璃划脚,一周没有上成学。爸爸担心她在家无聊,用小板凳套绳子系在房梁上做了个简易秋千给她玩。结果她差点从秋千上荡飞出去,虽然死命抓着绳子,却把左手弄脱臼了,辍学休假时间延长到了半个月。为此,爸爸和妈妈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正看着脚发呆,有人走了过来:“小芬怎么坐在这里哭?还没放学呢?你逃课啦?”
是小堂叔。颜缘心中一动,这应该是一向疼爱自己的小堂叔。记忆中的那天,就是小堂叔背自己回家的。她抬头看过去,果然,那个挽着裤脚,鞋上满是泥巴的农村少年不是小堂叔颜家波又是谁?
他现在看着可真年轻啊,清瘦如青竹,眼神清澈,嘴唇上方微微冒着浅浅的汗毛。这一年,小堂叔好像还不到20岁吧,看上去还有些文弱。而一直以来,她印象里他背自己回家时,可是有着很宽很有力的背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