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玉林抱着厚厚一沓银钱,同他拿命博来的铁卷及房契,哭得怅然而决绝:“我给你赎身还不成吗?我买你,给你点花灯还不成吗?你看,我自己有宅子,我给你赎身,也像穆家公子那样抬你回去,也陪你饮酒作对,也与你笑谈风月……”
火舌卷起几丈高,廖玉林却紧盯着那门,如同饮尽了寒彻心扉的深潭水。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去就完了,哭中又带苦笑,当朝状元不仅有断袖之癖更与花街小倌牵扯不清,而这倌人还是武相的刺客,恐怕太师出面也保不住自己这颗人头了。
苏家兵的震惊远不止面上流露的程度,一个个瞪着眼睛,不知该拦还是该劝。甚至盼望这场火将人烧死在里面得了,出来便是害人害己。
“武乐贤,你无耻……你为何不理会我了……我有铁卷,有宅子,明媒正娶将你抬回去还不成吗?你不是想要人赎你的?”廖玉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尾音掩饰不住哭声,“我不嫌你脏,不嫌弃你口无遮拦还不成……你为何不出来见我……那玉坠子,也不要你还了,我送你,你出来我就保你。”
几个看不下去的苏家将士抢上前去,想将人先扶起来。只看廖大人原本还努力控制着不哭出声来,这下怕是见人要将自己搀走了,两瓣唇发着抖,咽喉含了黄连苦疼,百转千回地喊出了一声哭腔。
“阿斐,你出来见见我还不成吗?”登时火光冲天,映红了泪人面。
“玉公子,你啊……”这声音哪怕再小也绝不会听错,是廖玉林熟悉的声音。他心脏瞬间猛地一沉,惊慌中想要站起来看看,果真,那人自火门里而来,身上的黑衣呈现出热火炙烤的灰白色,脸上挂着好大一块伤,看着像是要掉下来一块皮肉。
廖玉林深望一眼,只觉得五雷轰顶般的刺痛。因为那人手中攥着的不是别的,竟是一条麻绳。他杀光了寻柳居的活口,清光了武相暗哨的蛛丝马迹,放火还怕自己死得不透,这是要悬梁自诛的人。
武乐贤神色复杂地望着廖玉林,总觉得这身红袍对他来说太过沉重了。“玉公子啊,你真是……真是要小生的命呐。”
“阿斐……”廖玉林原本是没有指望什么了,纹丝不动地跪着哭,银票房契被大风吹得呼啦啦飞散了一地。哭着哭着,便对上那人的眉目,一夜未见好似时隔百年。
“小生真是……生生被你哭出来了。就是不明白,你这能抢状元的机灵劲儿,怎么今日就没了呢?你真当……你那免死铁卷能保得住我?还是说……你以为光保住小生,自己送死,我真是空心之人,还能独活了?”诀别的情愫在武乐贤黑幽幽的眼眸中闪动,一半怜惜一半怨恨。廖玉林跪着,他也便跪着,两人面对面跪在苏家兵的目视之下,身后是被烧得七零八落的花楼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