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有何打算?此人不杀,孤无言面对母后的英魂!”手指稍一发力,那枪尖已浅浅挑开了皇帝喉间的一块皮肉。
“叫他死了,还不如活着。这也是本王从前体会出来的滋味,生不如死,恐怕才是这世间最大的刑罚。”祁容就连看父皇一眼都要忍住胸口里的恶寒之气,“这人害得娘亲与本王初时相认便阴阳两隔,不能叫他痛快地死了!方才听大皇兄说,大宝殿后的阴宅里镇着的可是小皇叔?就将父皇打发去那里,当做奴才,伺候疯掉的皇叔来赎今世滔天的罪孽吧。”
元帝心中一凛,骂道:“朕是天子!叫朕去服侍他?休想!你不怕朕一时忍不住将他杀了?”
“诶呀,是啊,父皇不说,孩儿都没想到呢。”祁容微微点了点头,他与祁谟都长了双慵懒的凤眼,若是不打起精神来便像是渴睡的凤凰,可凶狠起来便是食人的惊鸟,“小皇叔自小被父皇所害,兴许见了父皇这张面孔还会怒起惧怕呢。本王也怕父皇失手将小皇叔伤了,毕竟大皇兄说过,小皇叔疯疯癫癫的可打残了不少奴才。反正本王没读过什么忠孝之道,在井下的岁月里……日日只想着杀回养心殿来,要不就先将父皇的面容毁尽,免得小皇叔见了心中不快,再拔掉舌头,省得出口伤人激出皇叔的毛病来,末了……断其十指,当个端茶送水的奴才还是行的。再派人日日前去查看,若小皇叔伤了便拎出来打几十板子。待皇叔离世,父皇是他的奴才,自然就是要给主子殉葬嘛。五弟你看可好?”
雷鸣电闪致使殿内光与影相互交错,祁谟听到殉葬二字,不禁想起上一世为自己殉葬的拂儿来。那样精致漂亮的一个人愿意走在自己前头,这一世总算是护住了,同时也想起上一世拂儿被大皇兄欺负所受的委屈来。“好,既然四哥下定了主意,照办就是。至于大皇兄……武相一族全数落狱!”说完祁谟转身朝殿外而去,听得身后传来父皇的怒骂声。但这些于他而言都已留在了这里,母后去了,这一世他终究不会再圆满。
养心殿门高九尺九,沉重的木料叫祁谟一脚蹬开了。大门开,门外的人是陪同他出生入死的张广之和杨义,两人浴血奋战,已将宫中的势力牢牢压制了。殿外战列是重阳候的兵马,苏青松虽是不在,苏家的将士依旧为盾,助太子攻城夺宫,可谓风云从龙!
“卑职参见殿下!恭贺太子大事已成!”张广之随即跪道,脸上的血都被雨水冲淡了,雷鸣逐渐转小,白昼般的电闪也随之远去,好似赵皇后终于放下心头念念不忘的两个孩儿,魂魄终于肯去该去的地方了。
东边的天被暴雨冲刷出浅白色来,渐露曦晨。祁谟站在养心殿的正门口,金枪立于一侧,这是他一手夺下来的皇宫,至此,他再也不用朝任何人下跪了。只是宫中再不会有母后的声音,再不会温婉地唤他一声谟儿,催促他歇息,叮嘱他切莫用膳过快。
“母后!孩儿回来晚了……谟儿带四哥回来了!”祁谟鼻翼微张,泪水夺眶而出,铁骨铮铮的男儿再也抑制不住丧母的悲痛。他双膝一软,朝着凤鸾宫,朝着他母后曾经居住的方向下跪,每磕一次头都当做与母后的道别。来不及了,他以为这一回重活一世能来得及尽孝,母后还未见他带着拂儿归来磕头,一同唤她母后!而他面前九九八十一阶的玉阶都被这场大雨冲刷地一干二净,干干净净的,也将祁谟所穿的战铠洗刷一番,宛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