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清醒的梦,明知道是梦,却始终无法醒来。
扭绞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听着越来越微弱的凄厉惨叫,她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
这痛苦渐渐沉淀,化为黑色的梦魇之爪,夜夜紧抓住她,取代了过去的火刑架和尸骨累累的血河,让她无法安眠。
相比之下,被丢弃在她四周的男人们的尸体,倒没什么可怕。
无边无际的黑暗突然动了一下,随着开门声,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拿着烛台出现,长长的白发披散在背后,线条优美的唇勾起略带意外的浅笑,[哟,还没发疯?不愧是那小子看中的女人,够坚强。]
少女没有应声,只朝他投以痛恨的目光。
[这眼神不好,你应该为自己的遭遇恨我,而不是为外头那些女人。]
他竟然认真地说教,轩风有点不知所措。更让她惊讶的是,对方走上前,解开了她的绳索,将一只托盘放在她面前:[吃吧。]
饿着肚子没法逃跑也没法思考,轩风毫不犹豫地拿起碗吃起来。看见她的举动,白发青年又是一哂。
[你不怕里面有加料?]
[要我的命,用匕首更方便;要我的贞操,强奸也比下药更激起男人的征服欲。]轩风的口气很冲,对绑架她又凌辱她朋友们的匪类,她自然摆不出好脸色。
[分析得不错,那小子果然有眼光。]
闻言,轩风终于肯定面前的人有可疑。一扒完饭,她就细细打量他,问道:[你是谁?]
[休得斯。]
死亡佣兵团长!轩风瞪大眼,脑中乱成一团:死亡佣兵团不是正在隐捷敏亚各地流窜?为此贝姆特还亲自带兵去围堵,那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他上当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顿时涨满了担忧,几乎要脱口询问西城城主的情况,好容易忍住,硬将注意力调回先前的疑问上:[你和贝姆特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单纯的仇家,休得斯不会对她什么也不做,也不会用那种像是认可的口吻对她说话。而这,也许会成为她唯一的生机。
死亡佣兵团长笑了,是一种介于赞赏和高兴之间的笑容。
[我是他表哥。]
轩风这一惊非同小可,端详对方美得近乎妖邪的面容,她找不出一丝和贝姆特相似的地方。
[他长得像父亲。]看出她的怀疑,休得斯主动解释。
[哦。]轩风恍然大悟,随即皱起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与贝姆特为敌?]
[我从来没把他视作敌人。]
轩风的眉蹙得更深,要不是听凯渥鲁夫说过不少死亡佣兵团的事迹,她一定会被他坚定的语气瞒混过去。
撩起淡灰色的绸衫下摆,白发青年席地而坐,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优雅的韵味,就和他的外表一样,让人赏心悦目。但不知怎么的,少女就是对他提不起好感,总觉得这个青年身上散发出一股背德的气息。
[你不相信也是当然的,除了那小子,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敌人。]
[那你对贝姆特到底有什么目的?]受那股气息影响,轩风有些烦躁,没心情和对方周旋下去,直接切入主题。
休得斯不答反问:[你认为那小子是怎样的人?]
轩风一愕,顿了会儿才道,[他是个坦荡、实诚的男人。]
[又是个上当的家伙。]休得斯摇首,双眼浮起怜悯,[他是个骗子,骗人骗己的骗子。]
[你这么断定的理由何在?]
[因为我和他是同类,我知道他的本性。]死亡佣兵团长笑得自信坦然,令人无法不信。轩风不禁困惑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说贝姆特和你一样是凶残的败类?]
[没错。]
[胡说八道!]轩风大吼,差点把手里的碗丢到他脸上。休得斯没有介意她的态度,笑意反而更深了:[你的反应很激烈,代表你潜意识也有感觉。]
轩风的心脏漏跳一拍,想起那天青年奇怪的言语,还有他沉重的背影,[那小子活得很辛苦,不断和自己的本性作战,努力维持那个愚蠢的假象。身为哥哥,实在是看不下去他那么自虐。]休得斯叹息,[你是他看中的女人,我希望你帮我劝劝他。]
[等等。]轩风定了定神,一字一字道,[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尽管直觉告诉她,再听下去会有危险,但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