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果然不知道。”帕西斯毫不意外地笑了,状似无谓地摊摊手,“就是一种不好的营生,没有人格和尊严的一批人。”肖恩又震惊又愤怒:“那很过分啊!”
帕西斯但笑不语,说了一长串话,他多少有些疲倦。
“帕尔……”肖恩前所未有的心痛,这孩子眼里没有他常见的悲哀愁苦,也没有鲁西克那种看透人性的苍凉和漠然,甚至是快乐的、享受的,但他直觉这情绪决不正常。
“总之…咳!”干咳了两声,沙哑的声音才恢复原先的清越,只是虚弱许多,“快回去吧,你不适合这儿。”
“那你呢?”
肖恩看着他,有股冲动带走他。但是,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他们萍水相逢,彼此根本不了解。帕西斯深深凝视他,眼底有一抹真正的愉悦:“我喜欢你的眼神,没有自以为是的怜悯,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同情。”语毕,他一手伸进衣摆的口袋。
叮铃!随着一声清澈得不可思议的脆音,一只小巧的金铃出现在白皙幼嫩的手掌间:“拿着这个,系在身上,就没人会找你麻烦。”肖恩下意识地接过,不解地歪着头。帕西斯的唇角扬起高傲的笑弧:“我可不会让人永远踩在我头上。所有欠我的,我会十倍奉还。”
“是谁这么待你?”肖恩实在放心不下。
“你啊,爱管闲事的笨蛋。”没有回答,帕西斯笑着转身,挥手作别,“我会再来找你玩。”
肖恩踏出一步,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少年的背影充满了拒绝的意味,他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关怀和帮助,除非他自己敞开心门。
怅然注视手上的金铃,想到帕西斯的许诺,肖恩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们还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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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到这一步,帕西斯并不怨天尤人。
因为成为娈童固然是被迫,当时他也没有拼死反抗。
用魔曲杀了全村的人后,他带着母亲的骨灰一路往南,想看看她口中温暖的南方。结果,看到的是一个比他出生的小村庄更冷酷肮脏的世界。
在国境就被当作是来自污秽之地的小叫花子,差点被一帮士兵轮jian。进入内地后更惨,最靠北的普雷尼亚王国至今还有一条“凡银发者,杀无赦”的法令,这都拜他的父亲罗里兰塔所赐。当年他为了保护异族,使计坑杀了二十万大军,其他借助魔曲的破坏行为更是不计其数。难怪莉拉带着他逃到北方,这个混蛋通缉犯老爸。他倒好,眼一闭太平了,害得他们母子不得安生,活得比畜牲还不如。
幸好他的头发不像鲁西克,可以染黑,漂亮的脸蛋也涂得脏兮兮,才覆险如夷地走下来。期间,被拉去当童奴三十八次;被征兵的看中他细皮嫩肉逮住充当军jì十五次;被眼睛利的贵族佬看穿花容月貌洗干净扔上床八次;至于被当野狗踹,当乞丐赶这种小节他都懒得数了。在魔法师公会又测出是天生的亡灵属性,连圣域也不敢去,被一个自命正义的圣职者追杀得狼狈万状,历经千辛万苦才逃掉。就这样挣扎着来到与南方联盟相邻的小国迪亚,才找到一座风景优美人烟罕至的翠谷,把骨灰洒进波光粼粼的小湖。
那里妈妈应该会喜欢吧。
[人死后会去冥界]——母亲曾用憧憬的口吻这么说。所以她的灵魂不会陪着他,肯定去找他那个混蛋老爸了,留着骨灰也没用。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那一刻,他还是流泪了。没有哭,只是静静地流泪。
之后,他开始过得浑浑噩噩,只是活着。因为被母亲拼死守护的生命,连自杀的资格也没有。
也因此,当终于身陷绝境时,他没有选择玉石俱焚。
他的声带太脆弱,无法使用亚利安族最强大的能力[咒歌],一旦双手失去自由,和一般的小孩子没两样,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而且……那人看他的眼神,让他想起那些村民看母亲的yín亵目光。
当场放弃抵抗。
他想知道母亲是什么感受;想知道她为了他这个废物累赘,付出了什么代价——也必须知道。
然后,他听到自尊碎裂的声音;看着灵魂被撕成两半,践踏成泥,不曾哭叫一声。
前所未有的自厌。
被打碎的尊严可以重组,浸血后反而更牢固。至于身体,反正已经脏了,他不介意更脏。他只心疼母亲,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