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画面被剧痛模糊,只有死亡的感觉,那么强烈鲜明,反复反复,他挣扎着,一如他这辈子所做的无望挣扎。哭喊声和惨白的脸渐渐远去,只有鲜血沿着手腕缠绕、缠绕……
法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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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熄烛火,搁下鹅毛笔,哈玛盖斯翻动纸页,逐字逐句地对照检查,确定无误后,露出开怀的笑容。
起身舒了个懒腰,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桌子,走向内室。用暗语开启的门徐徐打开,晨光随着他的身影浅浅透入,暖炉里的火焰微弱地闪着光。法师蜷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的样子。刚感到一丝欣慰,小龙敏锐地看出异常,大步走过去。
汗湿的衣裳微微透明,映出颤抖的身体,披散的黑发已经湿透,水光摇曳,因为长年囚禁而苍白的容颜依然冷漠,戴着卸不下的面具,眉间的刻痕却泄露了痛苦,毫无血色的唇瓣逸出浑浊散乱的喘息。
“主人?”哈玛盖斯尝试着轻拍,贴身结界没有反应,顿时慌乱起来,用力扳过他,扣住肩膀摇晃,“主人!主人!!”
受到惊动的人很快睁开眼,冰色眼瞳却焦距涣散,不复往常的冷锐。哈玛盖斯更加焦急,一手扶住他,另一只手拍打他的脸:“醒醒,主人!”
抽搐般吐气,席恩习惯性地盖住眼,喘了好一会儿,崩溃的意志才重新凝聚,挤出完全变调的沙哑嗓音:“我没事。”
“您又做噩梦了?”哈玛盖斯担忧地探向他的额头,冰得吓人。
“一个无聊的梦而已。”虚弱地闭上眼,表示不想谈下去的意思。哈玛盖斯也不逼问,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喂他喝了半杯水,劝道:“主人,洗个澡吧,您会感冒的。”
“嗯。”席恩含糊地应了声,摆手,“出去,我自己来。”
“我帮您。”哈玛盖斯坚持,连神不会感冒也忘了,情况绝对严重。
“……那帮我打盆水。”没有再次拒绝,魔王垂下沉重的手臂。小龙连忙端来一盆热水,将毛巾浸湿绞干,轻拭他脸上的冷汗。
温热的感触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席恩不由自主地吁了一口长气。见他神色舒缓下来,哈玛盖斯稍觉安心,柔声道:“又梦见肖恩先生了?”席恩轻哼:“那张贪吃的嘴脸我看到烦,早麻木了。”
“那——”
“我没事,哈玛盖斯。”这回的语声稳定而清晰,漆黑的长睫下,流溢出一汪寒泉,“今天宫里有什么事吗?”
“您要上去?”哈玛盖斯会意。席恩拨了拨湿淋淋的长发,“嗯,到霍娜那儿去一趟。”
“下午您要试衣啊!”
“试衣?”
哈玛盖斯一脸“你果然忘记了”的表情:“三天后就是婚礼,主人。雅娜尔殿下预计明天抵达,到时欢迎仪式、礼品过目都需要您亲自主持。今天下午的试衣您也无论如何不能推了。”席恩骤然降温的眼神明白显出“真烦”两个大字:“你代我去试。”
“主人……”
“好吧。”无奈一叹,席恩火速做好安排,“我中午以前赶回来,这里交给丽芙和格兰妮,你去看看卡雅,那小妮子很会偷懒。”
“是!”哈玛盖斯高兴地应声,他对最后一场婚姻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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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恩本不是一个会为梦大惊小怪的人,但梦里的一些景象提醒了他。
对于预言,他深恶痛绝,却不否认预知梦和第六感的真实性。某些异族和法师的直觉就非常灵敏,世上也确实有预言家存在。这种人的精神在时间的纬度上具有一定的自由性,能够“看见”或“听见”一部分未来。不过这能力有和没有差不多,一方面是很难控制;另一方面,未来并非一成不变,根据各种因素有无数结果。
而主神级别的神明,原理上可以办到。但是由于天性的不同,有的是回溯过去,有的是透视将来,还有的压根没觉醒。像他就是,所以那个梦应该不是预知梦,也不是怀旧梦,只是个乱七八糟梦。
即使如此,插进血肉的感觉还是那么真切。
握着法杖的手紧了紧,席恩凝神抽离不曾褪色的回忆,使意识专注于脚下的神道和周遭的环境。他走在星辰的汪洋里,墨石般黑亮的发丝荡漾着清冷的光辉,血色额冠下的面容俊秀而冷漠,映着星光,在黑暗中如萤火美丽。散发出淡淡银光的象牙法杖不断吸收着群星的能量,顶端的深黑色晶石内,一条无比璀璨的星河静静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