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董望着那部残局泪就从那双悠远的目光里流了出来,嘴里一遍遍地叨咕着:“老哥,你真的把我忘了吗?你真的不来了么?”望着望着那双呆痴的目光中渐渐又有了亮光在涌,嘴唇嗫嚅着道:“让我再试一次。”他吃力地坐起来,喊来儿子,儿子坐在他的床旁不解地望着他,他颤抖着手指指着报纸上那条启事说:“你去省报,照着这再登一次。”儿子无言地望着那份启事,想说什么,看着父亲的目光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拿起那张发黄的报纸出去了。
没多长时间,那条寻找棋友的启事就在省报上登了出来。一天天过去了,仍没有人来找孟董,在期待的时间里,孟董举着那张印有启事的报纸,呆呆定定地看,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老哥,你真的把我忘了么?”
每天里,他不知要翻弄多少次那张报纸,看了又看,望了又望,只要外面一有点动静,他都会撑起身子向外张望一会儿,窗外还是那条小路,曲了几曲,弯了几弯,通向远方,小路很寂寞,他的心很空旷。儿子立在一旁,大惑不解地望着父亲。一晃两个星期过去了,仍没有人来找他,孟董终于在等待中失望了,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又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人活一世,就是为了个盼头……”现在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这么多年,他就是为了那一个盼头一个念想。
他再一次喑哑地喊来儿子,指着床下对儿子气吁吁地道:“你把……那个木盒子拿出来。”儿子愣怔一下,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那个木盒子,这么多年了,他发现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就看一次,但从没见父亲打开过,他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儿子在很小的时候曾问过父亲:“那里面装的是啥?”每次儿子这样问,孟董都陡然绷紧脸,压低嗓门喝道:“不干你的事,莫多问!”每次孟董都冲儿子补充道:“出去莫乱说。”儿子大了,知道那个小小木盒子里装的是一份父亲的秘密,便不再问了。后来他对父亲的秘密总不见有个答案,随着时光的流逝,也就淡漠了。这么多年了,父亲又提起了那个木盒子,儿子有些吃惊也有些不解,但儿子很快便从床下找出了那个木盒子,木盒子被一把铜锁锁着。
孟董一见那个木盒子,身子颤了一下,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接过那个木盒,紧紧地把它抱在胸前,泪水一滴滴砸在盒子上,往事似烟似雾地在眼前飘逝。最后抖着声念叨着:“老哥……我快不行了……你说的话我还记着呢……我等了几十年呢……”终于,孟董已经是泪水滂沱了。
他哆嗦着手从腰上解下一把钥匙交到儿子手上,喘息了一会儿道:“你帮我,把它打开。”儿子瞧一气儿木盒,又瞧一会儿父亲。
这时,孟董下定决心又向窗外望了最后一眼,就在这时,他望见小路上蹒跚地走来一位老人,孟董的呼吸陡然加快了,他扭过头冲儿子道:“先别开。”儿子的一双手就僵在半空中。孟董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抓过儿子举在半空中的钥匙,一把抱住那个木盒,就在他向窗外望最后一眼时,他凭感觉,那位蹒跚而来的老人就是来找自己的。
那位老人渐渐近了,孟董两颊突然泛起了潮红,期待地望着窗外。老人停在了孟董家门前,左右望一望,确信这就是要找的地方后,冲着屋里喊了一声:“孟董在家吗?”
孟董突然哽咽住了,冲儿子半天才憋出句:“快去开门。”
儿子把老人迎进了屋,这时孟董已把那个木盒子放在了身后,手撑着床栏坐了起来。来人一进屋见到孟董,几步走过来,伏下身抓住孟董的手,急促地问:“你就是孟董?”孟董望着来人点点头,他有几分失望又有几分希望定定地望着来人。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孟董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说:“你找我有事?”“找你下一盘棋。”老人说。“下什么棋?”孟董散乱的目光,倏地聚起了一束亮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