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董一想起李先生,就想起李先生那晚匆匆离开的样子,风吹起李先生长袍的一角,一飘一荡的。他心里纳闷,不明白李先生怎么就不来了,他就想,李先生一定很忙,脱不开身,别人又不认识他家。他这么想着,心里就透出一丝亮光,找出纸笔,画出“立马横枪”的残局图,贴在自家门前。
自从他在家门前贴出“立马横枪”的残局之后,过往的路人总会停在那张纸下看一看,孟董每次望见那张纸时,他都期待着接头的人已经看到了这个暗号。于是,他在心里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暗号。可仍没有人来找他对暗号,一天天过去了,他的心里就很空也很惘然。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子,孟董天天在等待李先生。他每次走进家门,都觉得李先生正坐在房间里等他,可他推开房门,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便失望地叹一口气。
夜深人静时,他就拿出那封李先生留给他的信摸一摸,然后再藏到床下的盒子里。他每次摸着那封信,都觉得那封信很沉重,并且有一股神圣感慢慢在他身上流过。最近有消息说:“八路军在外面闹得很红火,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就要来解放槐树镇了。孟董听着这些消息就很激动,想着想着觉得一切都有了盼头。李先生快来了,日本人快完蛋了,他期待着和三甫野夫再下一次棋,赢回祖传的象骨棋。
孟董没能等到再和三甫野夫下一次棋。
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了,三甫野夫这些驻在槐树镇的日本兵,一夜之问就撤走了。八路军接管了炼钢所和整个槐树镇。八路军接管炼钢所那天,槐树镇很热闹,人们敲锣打鼓的,鞭炮声热烈地响了好长时间。在人们热烈的气氛中,一位八路军战士便把一块写有槐树镇人民炼钢厂的牌子挂在了昔日挂有昭和炼钢所牌子的地方,于是人们就冲着那崭新的牌子热烈鼓掌。
孟董挤在热闹的人群里,他在寻找李先生,他想,既然李先生这些八路军胜利了,李先生也应该来了。他望着那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就是没有发现李先生,他便有些失望。他真希望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李先生,可人群里却没有发现李先生。他就想找一个人问一问,于是他就找到一位年长一些的八路军,拉一拉那人的衣角,那位八路军就热情地问:“同志,你有事?”他左右看一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便说出了李先生的名字,那人仔细想了想,最后摇摇头,但还是问:“他是哪一部分的?”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孟董。他想:“不能再说了。”他知道李先生是搞地下工作的,是秘密工作,可不能随便对人说。他就慌慌地冲那位八路军笑一笑答:“随便说的,随便说的。”便怏怏地离开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