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隐咽了口唾沫,眼前的男人温和素雅,是一如既往的孟清和那般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他浅淡的笑容中仿佛有一种刻骨的悲哀,让戚隐看见了那个在神墓前恸哭的罪徒的影子。
“我……我们这是到了几千年前么?”戚隐问。
“一个幻境罢了。”巫郁离摇摇头。
“那个长得跟个太阳似的的那个,就是伏羲老爷?”戚隐问。
“不错。这是神与巫的世界,是一个大神行走大地,巫祝燃起篝火赞颂神明的瑰丽时代。但这也是个野蛮的时代,部族的首领用活牲的鲜血涂抹干羽,巫者在男女交媾的狂欢中跳舞迎神。”巫郁离娓娓道来。
“这……这么疯狂?”戚隐愕然。
“现在不同了,神祇消隐,道法代替了巫法,无方教授弟子信任自己,而不是信仰神祇。神庙荒废,中原早已没有失去祭奠大神的传统。许多远古的大神已经在凡世的遗忘中真正的死去。”巫郁离的笑容哀伤,“包括我的神,白鹿。”
巫郁离站在他的身侧,灰蒙蒙的眼睛空茫无神。他给戚隐的感觉很难形容,戚隐明明就站在他的身边,却仿佛与他遥隔万里。这个男人似乎生活在遥远的星月,身上有一种充满哀伤的平静。
孤独,又平静。
“他活了,师叔,虽然好像挺不乐意的,”戚隐挠挠头,道,“他还说他要一蹄子撅死你。”
巫郁离苦笑,他温婉的笑容里多少有些无奈的味道。
“抱歉,让你见笑了,”他道,“我的神还是个孩子。”
戚隐望着他的笑容,总觉得不真实。身边这个男人温婉恬静,和平日里的孟清和没什么两样。可戚隐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与那个烧死叶枯残,折断老人手脚的罪徒大巫联系在一起。仿佛是矛盾的两极,可它们都属于巫郁离。
他说起他的神的时候那样温柔,就好像那是他漫长的人生里最幸福的所在。这样的人怎么会挑起天殛之战,害死他的神明?
“师叔……”戚隐迟疑着问,“白鹿真的是你害死的么?”
巫郁离沉默了,他掉过头,望向莽莽荒野,鲜血流遍大地。
“是我的错,拼今生,难能补之。”他轻声道。
戚隐迟疑着问道:“师叔,您到底犯了什么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