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庐:“……”
沈无疾欲言又止,最终道:“总之,你要骂咱家什么,咱家都认了。咱家也知他如今不过是生病移情而已,可是,对于咱家而言,这恐怕是此生唯一的一次圆梦机会,你说咱家禽兽也好,畜生也罢,咱家只要没死,这禽兽畜生就做定了。”他又自嘲道,“何况,咱家一个阉人,在你们眼中,不早就和禽兽畜生无异吗?就是咱家不这么做,你们又拿咱家当过人吗?”
明庐本能道:“没……”
“既如此,怎的别人都能喜欢人,你姓明的自个儿伤过多少女人心,欠过多少风流债,世人却只拿这事夸你倜傥潇洒,而咱家就掏心挖肺地爱这一个人,没碍着任何人的事,就是不行?!”
沈无疾厉声质问,“咱家就不是人吗?!阉人就是条狗,狗喜欢人都不会被你们这样看不起呢,阉人比狗都不如!可除了是个阉人,咱家哪样比你们差了?!市井之中多的是庸碌走狗,一生无为,家徒四壁,苟且偷生……他们却都是男人,都能喜欢人,都能成家娶妻,咱家哪里比不上他们!就因为咱家是阉人,挨过那一刀!除此之外,咱家哪儿都强过他们,凭什么被人看不起?!凭什么喜欢人都不配?!”
明庐:“……”
他第一回见着这样的沈无疾,这个总是飞扬跋扈、阴阳怪气、刻薄歹毒的死太监,此时此刻仿若斗败的公鸡似的,满脸上写着痛苦与愤怒,这痛苦与愤怒却并非是针对自己,沈无疾甚至都没有看他,而是茫然地望着树林深处,像在问沈无疾自己,更像是在问老天爷。
第103章
沈无疾越想越心绞痛,又不愿落泪于明庐面前,便背过身去。
明庐只见他肩膀一抽一抽,时不时还吸吸鼻子,心情更加微妙,掺杂了同情。
“你——唉,我也没说得这么狠吧?”明庐为难道,“你还不如继续骂我曾孙呢,现在你这,弄得好像我欺负小孩儿似的。唉,你多大了啊?不是,你又不是小孩儿了,像个什么样子,还司礼监掌印呢,我都要怀疑你是找了个替身来应付我。哎,沈无疾!”
明庐摸了摸自己腰间,竟还真摸出了两条丝帕来,便赶紧上前去递,“给你。”
沈无疾低眼一看,冷笑道:“人家姑娘给你的定情信物,你也能随意借出去,呵。”
明庐:“……”
还真是姑娘给他的,且还是两位姑娘分别给的,上面还绣了名儿呢。实则他武林盟主府里还有不少少女少妇的丝帕荷包之类,连肚兜都有胆大热情的送过……
“渣子。”沈无疾才不屑与这种负心汉为伍,白眼一翻,嫌弃地离他远一步,生怕惹上半点恶臭气息。
明庐:“……”
怎么的,如今你倒是还嫌弃我了?
可他想了又想,觉得照着沈无疾刚刚那逻辑来说,好像自个儿是更值得被鄙夷似的……
两人僵持一阵,明庐摸摸鼻子,将手帕塞回腰间,道:“我先给你把胳膊接回去。”
沈无疾本想说一句“不劳费心”,可想自个儿这样回城里,叫人看见了也丢脸,只好悻悻然地“哼”了一声,侧身示意他来。
倒是没哭了。明庐略微放心。他哄女子还好,那是他平生爱好,若让他去哄一个太监,可真令他毛骨悚然。他甚至极其纳闷自家那师弟究竟在想些什么,怎么会看上如此一言难尽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