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忽然又道:“案是冤案,可到底还是要走个流程。”他看向尚书,“可方便?”
刑部尚书故作欲言又止状。
“怎么?”皇上也明知故问。
喻阁老自然是仍旧装聋作哑。
而沈无疾就是每每用来戳破窗户纸的,他道:“那案子背后,牵扯君太尉。”
皇上立刻瞪圆双目,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怎么的?”
尚书想了想,沉稳道:“倒也没说是君太尉本人,只是当时他的族人,有一名君若广的,在洛金玉的案中有重要位置,曾出过面干预。但到底是君太尉的子侄族人,若牵扯进来,便有些尴尬。这君若广还是有功名在身的,任太学院副院辅。”
堂上又陷入沉默,谁也没说话。
谁也没说,那不如略过君若广,一面给洛金玉翻案,一面不牵涉君太尉。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给洛金玉翻案,就是要为了牵扯君太尉。
如今的问题只在于,如何牵扯得更妙些。
洛金玉婉拒了刑部雇来的小轿送自己回沈府。
他再度迈入公堂这类地方,心中本就有些郁结,刚刚与喻阁老及刑部尚书应答一番,更是心绪万千。
一则,他得知父亲与喻阁老之渊源,虽他出生时父亲便已身故,他对父亲不如对母亲那样情深,可究竟,那也是他父亲。二则,喻阁老果然如沈无疾所说,要他与沈无疾断绝干系,他虽断然拒绝,倒不是担心喻阁老这边,而是担心沈无疾若知道了,更要自怨自艾一番了,他扪心自问,不是个擅于安慰人的,甚至都没有这个耐心。
他想来想去,心情不畅,便沿着街道慢慢行走,借以排遣不佳心绪。
走着走着,他便走到了一处再熟悉不过的地方,隔着川流的人群,沉默望着那边生意热闹的一间小小铺面。
那是他母亲在时租过的铺面,用来卖包子,如今,那改成了一个卖油饼的,他亲手所写的包子铺招牌自然也不在了。
铺面前面的其他街景倒是都没什么变化,左边仍是一间糖水铺,铺子老板是一对夫妻,人很和善,晚来收摊儿时,便会拿没卖完的糖水送给左右铺子。
铺子右边仍是一棵桃花树,春日里,这棵已栽了许多年的桃树绽放了满树的花朵,再过些时候,就会结桃子,桃子却总长不大,因为刚刚出来,就会被周围的顽童们打了吃。
洛金玉望着那边,忘得久了,入了神,恍惚间,似乎那油饼铺又变回了包子铺,门口挂着招牌,母亲系着围裙,裹着发巾,温柔笑着,将包子包好,递给客人。待一时没客人,母亲也不歇息,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抹布,四处擦拭,总要擦得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