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做梦么?”
见晏长清用了“你”而不是“皇上”,口吻似是在关心自己,慕容修眉色顿时舒展。
原来长清不生自己的气吗?他还是关心自己的,不是吗?
慕容修语气里带了几分欣喜:“哥哥一走数月,朕——我担心不已,夜里总是梦到哥哥呢。”
晏长清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难道就不曾梦到别人?”
慕容修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温馨的往事,柔声道:“也曾梦到几次母妃。咱们还像小时候那样,绕着我的母妃讨要小玩意儿,母妃还总是偏心你,气得我直哭,不过最后啊,哥哥就像当年一样,总是把所有的宝贝都给了我。”
晏长清黑眸中似有微澜泛起,但仅仅一瞬,就被更刻骨的情感取代。
他的胸膛中,有一团火焰,无时无刻都在静静地燃烧着,每一寸炽烈的火舌,都在焚烧着他的心。是从未有过的无措,是深入骨髓的愧疚,是满头的不解,是满腔愤懑。
“我和皇上不同。我每逢做梦,总是能梦到许多许多人。”
似是意识到了晏长清的话里的意味,慕容修眼中的柔情稍减,挑起一边眉毛,有些好奇的样子:“哥哥都梦到了谁?”
慕容修这一瞬好奇而带几分天真的表情,酷似他十二三岁时的少年模样。
晏长清看着他的表情,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梦见,七八岁的幼童,大声哭嚎着想要唤醒死去的母亲。我梦见,满身是血的村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护着身下的妻儿。我梦见,满头白发的老妪,颤颤巍巍地为自己的儿子的墓穴盖上最后一抔黄土。我还梦见,我大燕最忠心和勇敢的将士,瞪大了眼睛,倒在自己人的刀下,死不瞑目。”
晏长清静静地看着慕容修的脸,眼光是那样的陌生和冰冷:“皇上,你就不曾梦见他们,不曾在深夜里,听见他们在耳畔的哭嚎吗?”
慕容修蓦地变了脸色,颤声道:“哥哥,你怨我,是吗?”
“怨”?
晏长清喃喃道。他怨慕容修吗?
其实这几日,在伤病带来的混混沌沌中,晏长清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作为臣子,他无法去怨皇帝,只能悲愤。
作为哥哥,他不忍怨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更多的,是心痛。
“对不起。慕容修垂下眸:“朝中大臣对此事不依不饶。我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