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句不好听,就算和家里从此恩断义绝,再也不见,那又怎么样呢?
任何的选择都有代价,每个选择上帝都在背后标好了砝码,选择一些什么,也意味着放弃一些什么,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的人生当中,还是要想清楚为什么而活。
文鸿山想,他已经不再希求从原生家庭得到认同与肯定了,因为姜平的存在,让他认同自己的人生,还能有别的意义。
一边是作为工具的意义,一边是作为人被真挚地喜欢着的心情,文鸿山说到底也不过俗人一个,他想选择更快乐的那条路。
你翅膀硬了啊!老人在他面前勃然大怒,声音传进耳朵里,却像是隔了厚厚的膜,文鸿山有些走神地在想,快点结束吧,姜平还在等他呢。
放在过去的文鸿山,他大概是在意爷爷的评价的。
文鸿山慢慢地单膝跪地,过了一会儿把另一只膝盖也挨了地,膝行到老人的面前。
我保证,secret我会让它好好发展的,但不一定是以你希望的方式。
我知道你把它当成你全部的心血,但是人生里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如果都拒绝的话,活的也太没意思了。
你说的传递美的价值和意义,我是在认识姜平之后才第一次了解到的,在那之前我只是在背书而已,把学过的鉴赏的内容背一背,也能应付大多的场合了。但我不希望一辈子都这样度过。
我说话不好听,希望您别太生气,您活到现在的年纪,有体会过真正的感情么?双亲教我要尊你敬你,奶奶和你也是联姻的关系,每次母亲和你见面也不过逢场作戏,有人说过爱你么?
文鸿山也不管文储安在说什么,他知道文储安看上去生气极了,但是强烈的耳鸣让他不太听得清楚,他也不想听,只任性地说着自己的。
文储安的拐杖落在文鸿山的肩背,最后一下狠狠地杵在前胸,文鸿山等着人大抵泄了恨,拍了拍衣服起身。
之后我会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
请您不要再对姜平动些肮脏的手段,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想想我就从secret离开吧,那个位置谁爱坐谁坐吧。
文鸿山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联系公司的公关撤营销号的稿件。
要做什么控评的操作吗?只删除吗?
先不用,删了就可以。又不是明星,少露头比较安全。我后面有自己的打算。文鸿山对着电话那边叮嘱道。
工作室这会儿已经几乎都空了,还有零星的大概是打算通宵的人,看见文鸿山进来打了个哈欠,摇摇头示意姜平没走。
诶,茶水间好像有医药箱,你要不先处理一下头上。并不想参与豪门恩怨的同事看了看文鸿山又有点渗血的额角,瑟瑟发抖地提醒。
文鸿山简单贴了块绷带,又持之以恒地去敲姜平的门,听得反正挺让人心烦的。
同事看不下去了,干脆拍了拍姜平工作室的门,喊:姜工,管一下你家那位,敲门吵死了。
嗯?怎么还是没反应?不会睡着了吧?诶你干脆去门口保安大哥那里借钥匙吧,他那里理论上是有的。
好不容易翻出备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文鸿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整个工作室都一团糟,和往日里的整齐完全不一样,很多手稿被姜平自己撕得一片片的,工作台上只留下一张看不出画面的,纯粹像是发泄一样的涂鸦。
姜平缩在工作室里的折叠床上,呼出来的气息都滚烫,烧得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啊这怎怎怎么了?这些手稿他都很宝贝的啊,哎哟哟,我给他收拾收拾看看还能不能救回来。同事心疼手稿得要命,画一张不知道多少心血,说撕就撕了。
文鸿山把姜平放在自己背上,打算先把人扛去医院再说,又觉得医院人太多,转念还是带着人回了家,请了一位认识的医生半夜跑了一趟出诊。
打了针又用酒精物理降温,天快亮的时候温度才降下来,医生看着差不多了,也先回去自己的诊所上班了。
姜平也慢慢清醒过来,挣扎着要起来喝水,被喂了两口温水。
看见文鸿山的时候整个人的劲都卸了,抱着文鸿山的腰把脑袋搁在文鸿山的腿上,他脸上还很烫,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温度。
是不是我同事叫你过去的?我本来有点累想躺一会的,结果没想到就睡到昏迷了。姜平眉眼带笑,有些沙哑地说。
如果不是文鸿山亲眼见过那个一片狼藉的工作室,大概就信了姜平的谎话。
压抑到极点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的情绪,只能靠那种最单纯的宣泄去抒发。
明明是这样好的姜平。明明是作为他的伴侣,本应走的更加顺风顺水的姜平,却因为他的缘故,只能把不甘心打碎了自己往肚子里咽,连一声不满都不和他喊。
你额头怎么了?姜平伸手去碰他额头上的绷带。
扛你的时候太着急了,磕了一下。
哎哟,没把之前手术的刀口给磕开了吧?
哪能呢?我已经好了。文鸿山低下头在姜平额头上亲了亲。
尽管他腰背酸痛,关节和肌肉像是被灌进了铅一样重,但文鸿山呢喃着又重复了一遍:我已经好了。
不再是工具。
而是作为完整的个体。
☆、现实
文鸿山犹豫了一会,又说:我不高兴。
昏昏欲睡的姜平听见文鸿山这话抖了个激灵,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翻了个身枕在他腿上,敷衍地拍了拍文鸿山的脸。
姜平其实没有打算劳心费力地安慰这个神经比什么都粗的男人,所以也只是敷衍地问: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你不高兴,却不告诉我。所以我不高兴。
姜平浆糊似的脑子勉强转了几圈,才听懂了这句充满了重复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不高兴。姜平环住他的腰,怕冷似的往他怀里钻了钻。
这样说可能不准确,本来我是有点不高兴的,因为爷爷欺负我,他把我名字从那年度大赏那里去掉了,但我觉得是值得的。而且我一睁眼,你哪里也没有去,就在这里陪我,这让我觉得很高兴。我已经不生气了。
姜平说的是实话。
不会不甘心吗?
会啊,当然会啊。姜平抱紧了一点文鸿山,又在他肚子那里蹭了蹭,像只讨要安慰的小动物,文鸿山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后脑勺。
不甘心,当然是会不甘心的,但是我说了,我觉得值得。姜平眨了眨眼睛,体温蒸干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