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的恐惧后是侥幸的自我否认:他们不一定认得出自己。李凌川虽然疑惑,不还是没有结论?八年不是一个小数字,李凌川也完全变了个样。
但他小时候很胖。
她挣扎着站起来,晃荡荡扶着墙往回走,要去好好看下镜子,想想自己到底跟小时候像还是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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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当初在会馆里见到疑似华文仪的影子并报告母亲之后,李凌川就受到了长期且固定的生死有别教育。
“有道是人之处世,一死不可复生……”
在路边茶馆喝茶,邻桌坐着的花头发道士大叔不知为何被叫过来,坐在他对面和颜分享生死感悟。
“众善奉行,诸恶莫作。不积善缘者,终将堕入恶道,受苦不尽……”
跟大人去佛寺,莫名其妙领到一个安静无人的房间,然后一个白胡子老和尚来大谈特谈因果之道。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听懂了,有好几天都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微微低头默不作声,直到李夫人急的不行,才抬头问道:“娘,我以后可以当和尚吗?或者道士也行。”
李夫人惊呼一声,晕厥了一刻,缓过来之后便把家中请来的著名僧道连忙请返。
好在孩子的世界还是新鲜事最重要,李吉辅大人到了新的管辖地,儿子的注意力就渐渐被院子里新的淘气伙伴们分走了。
只是李凌川是一个特别喜欢收拾东西的小孩,隔三差五就要把自己的那些东西挨个儿整理个遍,有时候从大到小排列,有时候从小到大排列,有时候都堆在屋子左边,有时候都堆在屋子右边,有时候又要全都打乱,看心情。
而每次收拾东西,他都需要评估一幅小画到底要归到哪一类。
这幅小画是当初学堂新请的先生,为了证明自己不但满腹诗书而且画手超群,故而在第一堂课上当场挥毫而作的作品,画的是坐在倒数第一排最靠门口的两个小孩,右边是李凌川,在打瞌睡,碰翻的笔尖还溅了几点墨点在脸上,但浑然不觉张嘴睡得正沉;左边则是正襟危坐的华文仪,正做握笔认真听课写字状。
李凌川不敢把这幅小画给父母看,但是他觉得先生真的好厉害,画得太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打瞌睡的时候是这个样子。所以最后决定,反正华文仪也不要这画,就偷偷把画藏在自己的小书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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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响指差点打到他脑门上,回过神来,陈智清吊起眉梢的脸写满嘲笑:“愣什么愣?没见过大姑娘啊。”
李凌川揉了揉耳朵,不服气地反驳:“当然见过了啊!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陈智清还是一脸鄙视,“姑娘你好面善?乖乖,俗得我都牙酸。”
“我是认真的啊,”李凌川反驳道,还是放不下那因为想不起来而抓耳挠腮的难受,“你也没有见过她吗?我确定我在哪见过她。”
“本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就算像谁又有何妨。”
……话是这么说,但是——
李凌川不是个很认床的人,但今晚他做了一个梦。
周围的亭阁树木飞快掠过,耳边是清风的呼呼声,好真实啊,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跑。
忽然间前面出现一个院子,院子里馆阁屋檐整洁沉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冲那里就跑进去,而且非常确定自己正应该这么做。
好累呀,李凌川气喘吁吁,奇怪了,明明没跑太快,也没跑太久,怎么就跟快断气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推开一扇门,然后刷的停住,对上整个堂室里所有人回头看来的目光。
“迟到了还不从前边走?”
先生背着两手从最前排眯着眼睛盯来,李凌川忙低头说声是,拎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书箱,阖上门,绕到前边门口,灰溜溜低着头走进来,坐在唯一的空位上。
他看了看旁边位子上的姑娘,她也扫他一眼,一脸鄙视。
这就是白天里见到的那位姑娘,在这里他们好像很熟,所以李凌川发觉自己现在并没有想追究她是谁的心思,好像现在那并不重要,只是顺着梦境把书箱打开,摆好笔墨纸砚,乖乖听课。
他发现自己的字怎么变得这么难看,像鸡爪按的一般,不由皱眉奇怪。
而且他还很快又困了,听着听着下巴就跟小鸡啄米一样,终于控制不住又阖上了眼睛。
好快,李凌川想着。不过他也很理解,毕竟这是做梦,本就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片黑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片哄堂大笑,他一下子懵了,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还坐在那间课室里,然而同学们复又都往后看来,个个都在笑,旁边这位姑娘也是,看着手里的一张纸笑得正欢。
李凌川疑惑地伸手把那张纸拿了过来,看清之后,双眼蓦然睁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