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了还不起床?等人伺候呐!”
苏棠蓦地睁开眼,灰白的泥胚房映入眼帘。
她望着粗粝不平的天花板,视线定在一块灰暗霉渍上。这座瓦屋漏了半个月的雨,夜里把被子都打湿了。她和莫氏磨了好久的嘴皮子,直到说这雨会淋坏一屋子家当,莫氏才勉强肯找人来修缮。当然,也只是用最次的黑岭土随意糊了一层而已。
屋子里没炭火,冷飕飕的,她鼓起勇气掀开被子,裹上笨重的冬衣。麻布粗糙的触感磨过皮肤,又痒又硌得慌,和梦里的丝绸锦缎是云泥之别。
一年前,她不幸魂穿到这里,最倒霉的是当时这具身子竟溺水了。但苏棠一直怀疑并非意外,而是自杀,因为能感受到原主心灰意冷,已毫无求生的念头。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河里爬上岸,大口喘气时,还有螃蟹从头上悠闲地爬下来。
受原主心性影响,魂穿之后,她便屡屡梦见这般场景。梦里总有一个女子轻轻柔柔同她说话,偶尔也会出现一抹明黄色,看不清脸的男人。
除了这个梦,苏棠只依稀记得五年前,莫氏在墓地游逛,偶然在废弃的棺材里发现原主。那时候天冷,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走投无路,只能瑟缩在棺材里躲避严寒。
墓地里不少贡品或香烛纸钱,莫氏是来捡漏的,本不打算管闲事,细看小姑娘的模样却吓一大跳。衣裳虽脏兮兮的,却生得冰肌雪肤,粉雕玉琢,红头绳绑了个双丫髻,不足长的发丝柔顺地垂下来,煞是乖巧。
莫氏当即把人领了回去,一开始想给儿子当童养媳,随着苏棠的容貌越来越出挑,她改主意了。这般出众的模样,再过三五载必定是惑乱众生的女子,说个好价钱卖去青楼,不说媳妇了,恐怕还能添三间大瓦房。
桌上放了个灰不溜秋的馒头,苏棠摸了摸,比石头还硬,扔出去恐怕能砸死一头牛。
透过门缝,隐约能看见莫氏在给虎子喂面条,秋儿刚吃完粥,在角落做绣活,至于姜大越应当是下地干活了。
简单洗漱后,她绑好头发,把自己收拾成男子装束,带上包袱,若无其事穿过正厅往门外走。
“有馒头怎么不吃?”莫氏懒懒抬起眼皮,却在暗暗留意她的行动。
“什么馒头?”苏棠想了想,恍然大悟状,“哦,你说桌上那个啊,我还以为房顶的砖头又掉下来了呢。”
莫氏被这话噎住,气得冒火,头几年这丫头都怯生生任人揉捏,现在长大了,竟越来越厉害?
她见苏棠要出门,冷笑了一下,话里有话道:“我知道你懂事,想挣钱帮扶家里,但也莫要跑远了,像上次那样被官府带回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莫氏这话苏棠自然懂,当初刚进家门时,她就被逼着签了卖身契,想跑也跑不了。
想到一会儿这人还要巴巴来求自己,苏棠根本懒得理会,径自出了门。
不出所料,莫氏贼头贼脑往外张望,总担心她藏了私,也打算出门去瞧瞧究竟。角落里,埋头干活的秋儿见母亲一脸盘算,担忧地往门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