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欠款正是考试那天,皇上赐给她的那几只画笔。
账房里,负责发放俸禄的姜簿记哗啦啦打着算盘,手指如翻花,眼睛不抬道:“苏待诏原先欠五十九两,俸禄是每个月七两,上边儿特意交代过,每个月拨一两银子给苏待诏买米买油,免得挨饿,因此最后还欠五十三两。”
她万万没想到皇上当时竟不是戏言,真一本正经要记她账上,还特意交代了内侍省……
这什么扣门皇帝!
黑心!
苏棠很忧郁,本以为熬出头了,没想到落入了更大更深不见底的坑。
说起来,自她入翰林以后,根本没见过皇上的面,最重要的职责就是陪太后。可太后常年病着,有时候需要静养,便很贴心地提前告知她不用去了。因此苏棠每个月也只有十几天往宫里跑,平白多出许多空闲时间。
俸禄遥遥无期,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卖字画赚钱,她左思右想,只能约唐音出来,把这件事先跟她说说。苏棠是个老实人,别人欠她钱她倒还无所谓,可她一旦欠别人钱,心里那是怎么都不舒坦,好歹要和唐音说清楚,自己不是故意拖欠。
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苏棠带唐音去通和街街口一家小饭馆,考待诏一事,若没有唐音从旁鼓励,她是抓不住这个机遇的,自然是要请人家吃顿饭。这家小店名叫轩味坊,菜色不错,门面也过得去,是两层高的飞檐小楼,最重要的是价格实惠,她承担的起。
中午的通和街最是热闹,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眼下已经到了饭点,饭馆大堂里人声喧嚷,热情的小二端着菜肴在酒席之间灵巧地游梭,客人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二楼雅间却像落了一层冷霜,气氛凝固到冰点,仿佛另一个世界。扫地的伙计轻手轻脚,没扫巴掌大一块地,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偶尔碰到桌子柜子,弄出点细微声响,他自己先怕得抖了三抖。上茶水的小二也满头是汗,在包间外深吸了口气,才低着头进去伺候。
他们这巴掌大的小馆子不知怎的,引来了神秘的大人物,包下了整个二层不说,还里里外外安插了侍卫。
雅间内,连环锦绣纹纱幔在茶几和房门间隔出了一条过道,灯火晕染在静谧的空间里,纱帐上衬出温雅挺拔的侧影。
侧影慢条斯理抿了口茶,随即,清冷似玉的男声响起:“她到了?”
“是,苏姑娘和唐姑娘一起来的。”韩蕴守在垂帘外的过道,恭谨地回应,偶尔小心翼翼抬头,看一眼那道威严而沉寂的身影。
男子静默了片刻,放下茶盏,转头往窗外细细凝望。
韩蕴隔着纱帘看见主上如此,不禁摇头,心道您又看不清,张望有什么意义呢?
“去安排。”低沉的嗓音又从垂帘内传出。
韩蕴收回视线,点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