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地势偏低,苏棠自高处的马路往下看,湖岸边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宾客们分成两条队伍,一直延伸到游船的入口,入口的平台上摆了两个乌木箱子,分别有侍者把守。
她和唐音挽着手排到队伍末尾,再往前仔细一看,木箱子后方还竖了一块告示板,挂着密密麻麻的客房门牌,从上自下依次是天字号、地字号、人字号以及更差的内舱等等。每每有人上去抽完签,侍者便取下与签对应的门牌。抽签这种事好比赌博,因此场上时而听见惊喜的吸气声,时而听到唉声叹气,甚至哀嚎。
一个短袍革靴、侍从模样的男子在人群中迅速穿行,和搂着美人儿的贵公子低声禀报了几句。那公子听完后回头,往苏棠的方向远远看了一眼,将美人儿挥挥手打发,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襟,从队伍折返。
场上的宾客都在缓缓向前,他一人逆向而行,显得尤为打眼。
“苏姑娘?”
苏棠正在专注地排队,冷不防听见旁边有人唤她名字,语调陌生,语气却很熟稔,吓了一跳。
转过头一看,是那天小饭馆遇到的慕公子。
“咦,看样子慕公子早就到了,为何从前面折回来?”唐音笑着问。
慕苏展开手中的描金扇,哗啦啦摇着:“既然是由老天决定,前后都是无妨的,有相熟的友人同行自然更好。”
苏棠想,他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怎么也算不上“相熟”吧?
三人并立而行,码头风大,他身上时不时传来淡淡的香气,甜丝丝的,有点像姑娘的胭脂水粉,又像酒。苏棠暗自疑惑,她接触过的富贵公子就方重衣一个,可他身上是木叶香,清幽冷淡,还有点苦,和这人完全不一样。
没过多久唐音也发现了,和苏棠暗暗对了个眼神,面色复杂,欲言又止。这种味道她只在一个地方闻到过,那种地方……正经姑娘是不可能去的,她那次也是为了找一个绝版话本子,满京城乱跑,才误打误撞路过。
慕公子见气氛微微冷场,便开始打趣:“说起来,在下的运气一向差劲,待会儿可以在前面抽,替两位姑娘挡一挡霉运也是好的。”
苏棠想了想,直言道:“这也说不准,我觉得运道是守衡的,倒霉久了,总有一天能撞大运。”
“借姑娘吉言。”慕苏见她总算肯搭话,殷勤地一笑,“若真如此,上房便让给两位,身为男子磨炼惯了,将就一下自然是无妨。”
“不必不必,我住哪都成,唐音也可以跟她小姐妹住,公子的好意心领了。”苏棠最怕他那些突如其来的“好意”,上次在饭馆就差点被抢着付账,好在有个不知哪儿来的土豪包了场。
慕苏挑眉,淡淡笑着,直直望进她的眼睛:“苏姑娘也不必如此慌张地拒绝,你和我顺其自然就好。”
苏棠不做声了,往唐音身边靠近一步,挽住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