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她不经意扫过里间古朴的货架,眼睛忽然挪不开了。那是一匹古香缎,金银线织就的回云纹流畅简洁,天青蓝一碧如洗,竟比素白还要清澈纯净。让人想到的不是做成什么款式合适,而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衬的上它。
“夫人好眼光呢,这料子来得可不简单。”老板娘笑眯眯的,“刺绣不必说,看似简单,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这般纯粹的云山蓝更是不易得,需得一年生的血茶蓝、苋蓝、苏木根各三成,再加上一成精铁砂固色,多一分不得,少一分不得,出来的才是正宗。染料虽难配,到底还是可控的,最难得是晾晒这一关,需得七七四十九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途中若有阴雨,这布便沾上灰气,不好看了。”
苏棠笑了笑,目色恍惚。
“那的确是可遇不可求。”
老板娘若有所思,缓声问:“夫人可是看中了?”
她见苏棠容颜胜雪,衣着华贵,身边还带着三个侍女,又端详门外马车上悬的玉玦,心知必定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女眷,若有心思买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但她想着要给隔壁那人做衣裳,原本是不打算卖的。只是觉得气质上出入太大,不怎么合拍,才迟迟没有动手。
苏棠看得入神,一时没说话,心里想方重衣一定很衬,她甚至可以想象他穿上的样子,皓雪澄岚,如玉风骨,一望到底的纯粹,又像静夜时分,天边落下几点星芒,窗前那抹柔和皎然的月色。
“嗯。”苏棠点点头,眸光清亮,“他性子好,很明朗,适合这个。”
说完,她也被自己的话小小惊讶了一下,方重衣与这番说法怕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心里总萦绕着不真实、却莫名很笃定的念头,他本该是那样的人,揭开那层虚张声势的锋芒和乖戾,他的底色应当是皎月清辉,纯澈分明的。
老板娘怔了怔,随即爽朗地一笑:“夫人与我所想一般,这般颜色,若是遇到风神洒落的人,那就再适合不过了。”
既然有缘遇到知音,老板娘也不吝啬,大大方方割爱了。
马车停在街边,与锦绣堂五丈左右的距离,不近不远,方重衣耳力好,只是静静坐在马车内也能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性子好”、“很明朗”,那一瞬间,方重衣几乎没想到她说的会是自己。愣怔之间,她已经从锦绣堂回转,钻进车厢里,喜孜孜在他身边坐下。
“等了很久吧?我刚刚看到一匹好料子,等做好成衣,你穿一定很好看。”
“……给我的?”
“是呀。”苏棠小小打了个哈欠,这几天赶着做绣活,着实有些累,便靠在他肩头休息,“有点累,我睡一会儿,到了唐家你叫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