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家妇人多了一句嘴,叶长安原本若无其事的眼神立时就冷了下来,刀子似的刮向人群中,议论声顿时就落了下来,有那些不想惹事的干脆热闹也不瞧了,散开来该干嘛干嘛去。
有关她娘的议论由来话长,能被叶长安一个眼神唬住亦有缘故,说起来还是叶长安的娘没去世之前的事,人美是非多,到哪都是真理,所以她娘即便是个不会说话的美人,也没逃了受人非议的命运。
叶长安她娘名唤彦娘,来路不明,又生的白净好看,一看就知道不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闺女,落魄到边陲穷县城,说她没有故事都没人信,自来是非总跟龌龊沾边,所以街坊邻里瓜田李下的,传出来的故事半点都不新鲜。
当时惹恼了叶长安的那位妇人着实不怎么长眼,恰逢彦娘病重,说其乃是因为得了脏病才命不长久,又言其来常乐县之前便有了身孕,叶坊正其实是捡了媳妇又捡了姑娘。这话叶长安如何能忍,当即就集合了平日跟她一起玩闹的几个小崽子找上门,愣是打落那妇人两颗门牙才算完。
小小年纪就拉帮结伙的干掉别人门牙,长大了得祸祸成什么样那,再加上她做媒官以来的各种恶劣事迹,谁会傻的为了几句闲话跟自己过不去。
孙德才她娘再能唱戏,都没敢当众拿她娘说事,方才那位走了嘴的妇人,回家大概要考虑考虑门牙的去留问题了。
“孙家阿婶。”叶长安半蹲下来跟她说话,“已经摁了手印的契书,靠您这么闹是不顶事的,再者我得纠正一下,一来我爹不至于下作的求你们孙家收了我去,再者我叶长安可没沾过你家一粒米,待如亲女的话不要想当然的往外吐,再让我听见一回,就别怨我不顾念这点情分了。”
孙德才他娘是出了名的泼皮不要脸,倒是也害怕叶长安召集那帮小混混们找麻烦,但并不能甘心就这样了事,结不成亲捞不着叶家家产就算了,她宝贝儿子挨揍的事不能算完,再者也不能让这一肚子坏水的丫头风光。
她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不唱撒泼打滚这一出了,一手叉腰,朝着屋里头招呼,“你们管事的媒官可在,咱旁的不说,私底下绑架伤人的事要说道说道吧,这可是触犯法规的勾当,我儿这会还躺床上起不来呐,这事我得上县衙门找理去!”
这是抬出法规来说事了,叶长安琢磨着可能是没把孙德才打明白,打明白了,就知道县衙法规不好使了。
“阿婶,县衙衙门还隔着两条街呢,我公务在身,就不送了。”
她孙家阿婶的脑门简直要升烟。
“德才他娘!你家德才让人给绑了,就丢我家门口,你快去看看呐!”
老远跑来个妇人,张口就是噩耗,孙德才他娘一惊,险些哭出来,连滚带爬的就跟着那妇人往家走,“是谁这么缺德带冒烟啊,我儿如何了,伤着没啊,一定又是那帮兔崽子,你们给老娘等着……”
唱戏的一边嚎一边退场,看戏的顿时一哄而散,站在最后面的薛六便显得鹤立鸡群起来。
叶长安一挑眉,“郎君来的倒是早,你且等我一会。”
薛六点头,等她进去后,想了想又忽然提步跟了上去。
官媒衙门算不得正经衙门,落到常乐县这样的小县城,其实就是一间旧私塾改造成的小公房,里头分散几张桌椅,零星坐了几个人。别看地方小,在编媒人却不少,且也分了高低等,里头管事的是一个妇人,三十余岁,形容精明。
方才孙德才她娘嚷嚷了半天,皆不见她应声,并非怕事,也不是护短,乃是不想管,一来看叶坊正几分薄面,二来顾念叶长安尚有用,不然依着叶长安的往日事迹,早不能在此立足。
她不言语,可堵不住其他人的嘴,见叶长安进门,便开始七嘴八舌,“呦,长安那,方才怎么个意思,跟孙家掰了啊,真想去洛阳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