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本就声寂,再加上书室内的四人或是已然熟睡,或者专注于看书,便更悄然无声。班及幼早将这些内容都熟记于心,便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尤其是裴陆予枕着双臂睡意正酣的模样,竟就让他觉得饶有趣味地盯着看了多时。
郁旸涎看书久了,也有了些睡意,然而倦意才来,他便被书中所写的“大羿五星”所吸引,登时完全清醒。他本要将洛上严唤来,却还是按捺住了冲动,转过视线去看班及幼时,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班及幼并不知郁旸涎在大梁的经历,只是因为方才郁旸涎的动作稍大了一些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同郁旸涎对视片刻,便凑过去看了一眼,从白衣少年手势摆放的位置便判断出了令郁旸涎有如此变化的内容,他便去了书架处寻找相关书目。
班及幼此时才发现,洛上严竟抱着方才那策书在墙角睡着了。他探出身朝郁旸涎打了个手势,稍后拿着放去案上,去见郁旸涎出去了,他便一同走出了书室。
“郁兄似是不想洛兄知道‘大羿五星’之事。”班及幼道,“我见你与洛兄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以为你们必定无话不谈,却没想到是我猜错了。”
“他也有不想我知道的事,不是么。”郁旸涎道。
想起洛上严独自寻找厄难毒书籍一事,班及幼深以为然,一想郁、洛二人这颇为怪异的相处方式还真是新奇,但他也无意将洛上严的秘密告诉郁旸涎,便就此沉默。
“方才我只是粗略看了有关‘大羿五星’的内容,但因为一夜手不释卷,如今有些头晕眼花,想请毓泉君为我解惑。”郁旸涎道。
班及幼稍作回忆后道:“‘大羿五星’是五处封印,据传是由大羿亲自设下用来封印所杀妖兽凶兽的。但我至今都未曾想明白,既然当初大羿已将凶兽斩杀,为何还要将它们封印起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藏经阁中的《语神录》中说,上古神明妖魔出自天地精华,虽有具体形态,但追究其本原却是由万物精气幻化而成,若说斩杀,却杀不尽。需以封印镇之,随时间消蚀,或百年,或千年,再或是万年,也许是永世。”话至最后,郁旸涎思绪中闪过一道灵光,他便立即飞身离开了班府,只道这看似稳重的郁旸涎,竟也有和裴陆予一般冲动的时候。
一旦想起裴陆予,班及幼心头便有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柔,竟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转身去书室内看一看那仍在睡梦中的少年。
郁旸涎趁夜飞天,凌空俯瞰沁尧山,并借助通灵眼,再一次将这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山观察个仔细。他此时方才发现山中树木生长排列之有序,便将形成的图案记下。稍后他回到班府书室,提笔就要将自己所见画下。
班及幼看着久未落笔的郁旸涎,露出一个满是理解的笑容道:“是不是一旦要记录下山上的图案,就顿时一片空白,如何也记不起来?”
郁旸涎面色凝重,这与他无法画出大梁北郊山崖下的封印图案简直如出一辙。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典籍中都只有‘大羿五星’这四个字,而没有封印影绘的原因。”班及幼从郁旸涎手中取下笔,打开一张帛布,信手涂鸦起来,“因为哪怕是亲眼见过封印之人,也根本记不住其形态,哪怕这样的影像存在在他们的脑海中,但只要他们拿起笔,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尽管郁旸涎已经基本确定沁尧山中也有大羿封印,并且和大梁北郊有所关联,但这两处的封印却仍旧有所差别,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大梁封印后之物似乎并不能出来,但封豚却可以冲破封印的桎梏在山中活动。
班及幼从郁旸涎此刻的神情中略微猜出了他在想什么,道:“沁尧山的封印应该是出了问题,否则封豚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四年以前,桂陵一直都平安无事,无端端出现了封豚为祸,我原以为它是从别处来的,但根据现在的情况看,是它过去就在此处,不过受制于封印,无法出现罢了。”
“倘若只是普通封印,想要修复或许不是难事。但如果沁尧山内所设的当真是大羿五星,只怕就算我们找到了封印所在,也无法将封豚重新压制回去。”郁旸涎的神情越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