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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道路上,有了一位风雨同舟的爱人,宛如有了一颗挂在天穹的启明星。

如果没有这颗星星,我们又如何辨别方向呢?《圣经》中说:

二人若不同心,岂能同行呢?(《阿摩司书3:3》)

在那些日子里,我深切地体认到了"不同心"的悲哀与无奈。经过了那次尝试之后,我深信,在人与人之间,某种隔膜是无法打破的,也不必去打破。就像我以前的信中提到的,不必"铁棒磨成针"和"愚公移山"一样。

有的人,即使在一起耳鬓厮磨若干年,心与心之间还是隔着无法融化的坚冰;也有的人,虽然还未曾谋面,心与心之间却能够融合得像两条交汇的河流。

我也相信,人世间总有一个人是冲着我才做女人的。而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是为了遇到她。什么是缘分?这就是缘分。

宁萱,你的信与我案头的千百封来信不同,你的每句话都让我放不下。你在信中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很奇妙,要有多远,就有多远,漫无边际;近起来,又可以不可思议的近,简直就是"心心相印"。这段话让我感动了好久,我仿佛看到了你写这段话时候的神情。

你在信中写到了鲁迅与许广平。你信中提及的那个场景,我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的理解当然也对,许广平对鲁迅晚年无微不至的关爱,不是普通的女性所能够做到的。很难设想,假如没有像许广平这样一个支撑着家庭重担的女性在身边,中年之后的鲁迅将过着一种怎样的残缺的生活。

《两地书》是两人真正的精神合作,是一个世纪以来中国最纯粹的情书之一。在这本通信集之中,许广平对爱情的追求比鲁迅要主动和大胆得多。在这个时候,幼稚而单纯的一方反倒占了上风。

但是,鲁迅与许广平之间,既有亲密的爱,也有难言的隔膜。你信中谈到的那个场景,可见先生心中还是有解不开的结。鲁迅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常沉默,整天地沉默着。这种铁一样的沉默,既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许广平。这种铁一样的沉默,使得家庭中的空气也凝固了。

许多时候,鲁迅与许广平依然无法臻于"同心"之境。这一点,看看鲁迅逝世之后,尤其是二十世纪后半叶,许广平所写的那些回忆录,就能够大致体会到。她所理解的鲁迅,随着政治形势的变化而不断变化,每一次的变化都在迎合着主流的思路。她笔下的鲁迅,自然与鲁迅本人的文字中所体现出来的"鲁迅",有着很大的距离。

我一直认为,鲁迅在悄悄地喜欢着萧红,而萧红也在悄悄地喜欢着鲁迅。他们之间,除了师生之情外,时常产生精神和感情上的撞击。

我的这种观点,遭到了包括导师们在内的许多鲁迅研究专家的批评。我是凭自己的直觉,在鲁迅和萧红的文字的fèng隙里感觉到的。我不想对此作一番学者式的"考据",但我宁愿固执地保持自己的这一"发现"。何况,有一丝淡淡的、忧郁的情缘,并无损于先生的伟大。

鲁迅先生从来就不相信世上存在着一种"完人"。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无情未必真豪廷生,怜子如何不丈夫",任何人都有自己复杂的、精细的、隐秘的情感世界。

萧红的《回忆鲁迅先生》,是所有回忆鲁迅的文字中最感人的一篇,远远比许广平的回忆文字写得好。说萧红的才华比许广平高,倒是其次的原因;背后隐藏着更最要的原因:萧红比许广平更加理解鲁迅、更加深入鲁迅的内心--尽管许广平是鲁迅的妻子。

鲁迅上海的家中,常常来很多客人,而只要萧红到来,鲁迅就会开朗、快乐许多,谈兴也很浓。

第一次与先生的见面,是萧红萧军两人一起去的,而此后去得更多的是萧红一个人。

萧红写到一个小小的细节,有一天下午要去赴一个宴会,她让许广平给她找一点布条或绸条束一束头发。许广平拿来米色的绿色的还有桃红色的。萧红和许广平共同选定的是米色的。为着取笑,许广平把那桃红色的举起来放在萧红的头发上,并且很开心地说着:"好看吧!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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