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果没有偏差,我们俩同岁,他生日应该比我早,早了几个星期,我们都是秋天出生的。
虽然我生在这个季节,但实在对秋天爱不起来,冷、风大、萧瑟,看着叶子枯萎落下,总让人觉得很丧气,但叶怀秋喜欢,他在夏天来临前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觉得落叶很浪漫。”
只是很遗憾,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看过落叶。
潮乎乎的烂尾楼里,身后那些大学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排练。
他们似乎通过刚刚的录像发现了不少自己的问题,这一次没叫我帮忙盯着。
我倒是乐得清闲,乐得在这儿跟叶怀秋多待一会儿。
有时候,当重逢来得过于措手不及,你会觉得它就是一个梦,一个潮湿的、黏腻的梦,你稀里糊涂地被困在里面,想弄清楚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可一伸手抓住的只是冷空气和雨。
这种梦我做得太多了,所以这一次,不敢再伸手。
我们互相沉默,并肩抽着烟,远处是被落叶掩埋的小山,又一趟火车由远及近。
这一次,过境的是一辆货车,黑色的,轰隆隆而来,轰隆隆而去。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像是注定的,我们是棋子,早就被安排好了要走这一步。
在我为这家公司尽力的最后一天,它送了我一份大礼,让我从市中心赶来北郊,让这场雨促成了这次的重逢。
那么叶怀秋呢?
他从哪儿来?
又是为何而来?
“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忍不住问他。
我不确定在他的记忆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什么样的定位,毕竟当初的我们从来都没有给过彼此一个明确的身份,那时的我们对一切定义都很模糊,是很久以后当别人提起自己的初恋,而我开始沿着记忆追溯,才意识到原来那短暂的一个学期是我最放不下的青春。
青春,这个词本身就很让人难以割舍,尤其是当青春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还好,”叶怀秋说,“只是上个月才搬回来,发现咱们高中已经搬走了。”
那是我大二时候的事儿了。
大二那年寒假,春节过后,我们高中搬去了新的校区,老校区留给了初中部。
“挺久以前就搬了,”我说,“现在在南区,离老校区倒也不远,等你有空……你愿意的话,改天我可以带你去。”
叶怀秋抽着烟,转过来看我。
隔着袅袅烟雾互相注视,这感觉实在朦胧,朦胧到有些暧昧,暧昧到让我觉得他似乎也对那一段隐秘却短暂的记忆耿耿于怀。
他没有立刻回应我,而是在吐出烟雾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笑过之后,他微微歪着头,轻声说:“好啊。”
他的“好啊”被雷声掩盖,但我确信他说的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