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巡按直吸气:“俞大人,你这……他们、他们也是爱护大明之心无罪啊。更何况,他们外头闹腾时候,白布上写的也是护大明、杀洋狗、灭鸦片。这三句里面有两句是朝廷愿意认的。万一百姓寒心……”
俞星城那时正在深夜书写递交给应天府报告的公文,听到房巡按这话,抬起头来:“房大人,如今在外的人可是切身遭遇了什么不公吗?如若他们是川渝受灾的百姓想要求粮,如果他们是被迫害的百姓想要庇护,我不会不开门。但如今这事到如此地步,被开膛手杀的不是他们,受灾的不是他们,一直打击鸦片的不是他们。他们与此事任何一个环节都无关,却自诩正义,四处殴打洋人甚至想要杀洋人泄愤,我如何能容忍。”
房巡按说不上话来。
俞星城低头继续秉笔写公文,轻声道:“这些洋人被杀造成的战争,他们愿意上战场拼命吗?多少笔生意谈不成,多少工厂无法开设,造成的真金白银的损失,他们能赚回来么?没有了工厂与金银,没有了生意与技术进入大明的机会,造不出更先进的战船,修不出更长线的铁路,他们能用知识去填平大明与英法之间的沟壑么?一个小小的事件,引发的落后,或许十年也无法追上了。”
煤油灯闪烁,照亮她温润的侧脸,俞星城不知多少日夜没好好睡一觉,她鬓发有几丝散在腮边,抬起头道:“我作为官员,作为这大明机器的一份子,我能给予温情,却决不能给予软弱。我有自己的‘道’,这条道有时使我站在百姓一侧,有时使我站在朝廷一侧。我能为自己的‘道’负责到底,也请房巡按转达我的命令吧。”
房巡按并不知道日后朝廷清算此事,会如何评价俞星城的选择。
他也不知道俞星城到底如何想的,但她此命令一出,几乎在几个时辰内就见了血。
守西侧大门的正是铃眉,先是几个不知是附近工场的工人、还是书院学生的青年人,翻越贴着公告的围墙,铃眉与其他几个仙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逮住了这些缠着头巾与面巾的青年,按照俞星城之前说的规矩,将他们压到铁门处,隔着铁门就能看到外头呼喊的百姓人群。
他们堵住这些青年人的嘴,擅长金系法术的仙官手一指,几道铁索将他们捆在长凳上,铃眉是这一小队的领队,她一咬牙,下令杖刑。
足足二十下,一下没少,不过也有轻有重,皮肉伤难免,但不至于往残废里打。
堵嘴也是防止他们谩骂引起外头人群的更加愤怒。
打完之后,直接从他们爬进来的围墙顺着扔出去了。
外头莫名多了许多抹着眼泪控诉的人,仿佛府衙这么对他们的卫国之心,就是不盼着大明好,哭号起来,人群又是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