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负双手缓缓站起,不疾不徐地绕着那座神像踱过半圈,在其正面稳稳站定,昂首直视高台上宝相庄严的金身。
——不对。
——确切来说,应该是“曾经宝相庄严”的金身。
因为此时此刻,“花童”俊秀漂亮的面孔上,那对光彩熠熠的乌黑瞳仁里,分明有两道殷红的血泪缓缓滴落,划过神像表面,拖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忧愁哀戚、不绝如缕的啜泣声,直接在识海深处响起。
“救……”
“求……救救……他……”
“救他……姚……”
……
“…………”
与此同时,沉浸在睡梦中的舒凫忽然眉头紧皱,额上渗出汗珠,像是在梦里受了极大的刺激和折磨。
打从一开始,她就并非毫无目的地决定守夜。
要知道,世间鬼魂并不都像田馨一样,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能够再次化为人身,开口向生者倾诉冤仇。
大多数人死后,不是一缕幽魂直落黄泉,便是只能留下一点微乎其微的残响,一线不甘消散、无处寄托的思念,在世间茫然无措地飘荡。
凌凤卿独自一人,频繁前往花童庙祭拜,此事必定有其意义。
舒凫大胆揣测,即使花童庙不是凶手的藏身之处,也一定与掳走幼儿的凶手存在某种联系。
既然如此,倘若她在这里沉睡入梦,主动解除一切警戒,毫不设防地开放识海——
——死者残留的“思念”,是不是也有可能潜入梦中?
此举无异于请灵上身,虽然简单有效,却不乏凶险之处。
作为一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舒凫怀着对同行者的信任,果断将自己当作小白鼠,躺在深夜的花童庙里做了个梦。
事情比她想象得更为顺利。
舒凫坠入梦乡之后,起先只见四周一片黑暗,无边无际,无知无觉,也不知在其中度过了多少时间。
就在她百无聊赖之际,只觉眼前倏地一亮,如同流萤划过视野,漫无边际的黑暗一角亮起了一点微光。
舒凫这会儿意识并不清晰,也没有身在梦中的自觉。仅凭着一点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好奇心,她迈开脚步逐光而去,在黑暗中磕磕绊绊地摸索半晌,终于找到了那点微弱的光源。
那是一名少年。
约摸十四五岁年纪,生得斯文秀气,肤色白皙,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公子模样。通身穿金戴玉,华贵非常,胸口佩戴一朵盛开的浓紫色鲜花,眉心一点朱砂明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