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眉开眼笑地说:“哎呀,我老公今天也过
生日,求求你连喝带拿,千万别给钱。”
一弹指敬天一弹指敬地,三口一杯,一杯接一
杯,于是他便没能站着走出酒馆。
喝醉的人沉得像只狗熊,我们七八个,男男女女
连拎带拖才把他再度弄回大昭寺广场,后面还跟着一
串又唱又跳的酒气熏天的康巴汉子。怎么弄他都赖着
不醒,实在没办法了,大家搞来了一塑料袋冰块,一
块一块地塞进他裤子里。真管用,立马就出声儿了,
张嘴就喊妈妈,闭着眼睛喊,生动至极。
成子睁开眼就开始演戏,他哀伤欲绝地抓着别人
的手痈:“乡亲们都撤了吗?”
打了个酒嗝,又问:“粮食……都藏起来了吗?”
大家说:“放心,安心地去吧,组织不会忘记你
的。”一边继续往他裤子里塞冰块。
成子说:“你们对我太好了……嗷!巴扎嘿!”
旁边的康巴汉子拍着巴掌,和我们一起
喊:“嘿!巴扎嘿!”
郑钧的《回到拉萨》已经很久没听人唱过了,我
想起那首歌的副歌:雪山,青草,美丽的喇嘛庙,
没完没了地唱,我们没完没了地跳。该怎么描述那
时的欢乐氛围,一句歌词已经是全部。
当天晚上,成子纠集了所有晒太阳的人,在70
年代酒吧组建了后来名噪一时的“大昭寺晒阳阳生产
队”。
王小波曾说:“生活就是一个被缓慢锤骟的过
程。”
成子在成立仪式上跳到桌子上说:“做猪也要做
野猪。”
他发起了一个专门以晒太阳为主要目的的组织,
领着一群“野猪”坐在生活那柄大锤起落之间的夹缝
中。彼时,一定没有人去考虑这个组织所象征的意
义,大家孩子气兴致勃勃地过家家酒而已。玩笑一样
的组织,后来规模最壮大的时候,队员一度逼近200
人。除了宁夏,队员涵盖全中国所有省份,包括港澳
台地区,个中还有不少来自北欧或南非的洋奇葩。几
乎将那时混迹拉萨的第三代“拉漂们”一网打尽。
生产队成立的第二天,内部开始流行一种歪理邪
说:晒两小时太阳等于吃一个鸡蛋。
我怀疑是成子自己为了论证晒太阳行为的合理性
而杜撰的组织纲领,但当时大家几乎都信了。于是,
每天各路队员们聚集于大昭寺门口比赛吃“鸡蛋”—我
短暂有过的高原红也是那个歪理邪说的产物,暗红的
两团顶在脸蛋上,显得健康得要命,谁看了谁都说我
淳朴。
比赛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下午四五点,众人如同高
原操场迁徙的牛羊,转场去吃藏面。随后,打上几壶
青稞酒或者酥油茶,继而迁徙回到阳光下的围墙边。
十年后,那面围墙被导游和背包客们改名为“艳
遇墙”,墙下晒太阳的后来者们不再琢磨着比赛吃“鸡
蛋”,他们压低帽檐、戴着墨镜、捧着单反,复习着
拗口的路线地名,心里惦记着那些单身女游客们胸前
的那对儿大“鸡蛋”。
下午六点,太阳慷慨的光芒被山岳收纳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