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皇上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轻声道:“高歌,你怎么看?”
高歌站在下方,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攥,平息着情绪,开口,声音淡漠道:“启禀皇上,镇国侯爷鞠躬尽瘁,其忠心天地可鉴,属下不认为他会参与此事”。
“嗯”,皇上淡淡的应了一声,对这个一辈子征战沙场,劳苦功高的老侯爷,他自是信得过,“镇国侯的为人,朕放心,此事他绝不会参与”。
高歌心中的石头正要落下,岂料皇上话锋一转,声音骤然变厉,“可是他领养的那个干儿子即墨恒,可就难说了,据朕所说,事发之时,他正好回京了,而事情过后,他又突然离去……”
想到先前高歌所说,劫囚之人武艺高强,看着像是江湖人士,即墨恒好好的将领不做,这些年来碌碌无为,整日在江湖上厮混,以他的手段交上几个武艺高强的江湖朋友自是不难,这些江湖人士,向来是无法无天,信奉什么江湖道义,整日将义气挂在嘴边,视朝廷律法于无物,可恨又可气!就连那个所谓的盟主,他对楚怀觞那般礼遇,想要招安,楚怀觞都不曾应允……
皇上想着这些,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他拿起令牌,端详了许久,阴鸷的眼眸眯了起来,冷声道:“莫不是朕太宽容,让他们都忘记了自己身为臣子的本分!这天下,终究是我轩辕家的天下!江湖?哼,没有朕,何来的江湖!”
高歌听到这话心中一惊,皇上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打算对即墨恒动手了。
那夜他派人探查了许久,根本没有发现令牌的存在,而且,从头至尾,也没有人提到“即墨府”这三个字,倒是昀凰身边的人,在看到昀凰被刺的瞬间,惊惧之下喊出了“小姐”……这个王富强所言,分明有古怪,可即便他心中知道真相,亦不敢说出来,如今皇上已然对即墨恒起了疑心,依着皇上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性子,即便没有真凭实据来证实那劫囚之人正是即墨恒所派,他也会寻个借口处置了即墨恒,这便是上位者的冷漠和无情。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昀凰公主先后救下朝阳公主和六皇子,赐免死令牌,前日工部上的折子不是说江南那的山庄修好了吗?,将那几个园子并方圆十里的良田都赏给她……”,皇上把玩着手中的令牌,眉宇间的阴霾之色越来越凝重,嘴角抿着冰冷的弧度,开口道。
虽是奖赏,但是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喜怒。
皇上思索着,原本阴晴不定的面容骤然狰狞了起来,手下一个用力,竟生生地将令牌扳断了,一双布满暴风雨的眼眸中浮现出嗜血的杀戮之色来,冷声下令道:“至于即墨恒,杀无赦!”
显然,前一道圣旨在明,这一道圣旨在暗。
即便心中已然猜到了,听到之时,高歌依然心中一震,他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面色依旧清冷,低声应道,“属下遵旨”。
在告退之际,皇上那冰冷中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传来:“带着半数暗卫前去,务必亲眼看着他死绝了,做的干净些,不可留下任何痕迹”。
“轰隆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这方阴暗的天地,随即一声接着一声“轰隆隆”的雷鸣声响起,犹如鼓声阵阵,敲打着悲壮的乐曲,震得人耳朵发麻,大雨如根根银剑疾射而下,洗刷着这个世界。
天地之间仿若更加阴暗了。
高歌领命走后,皇上扶额,叹息一声,道:“刘全,朕头痛得厉害,过来替朕揉揉太阳穴”。
刘公公小步上前,替天子捏了起来,他的手法甚好,不轻不重,一下一下的替皇上揉捏着,皇上头靠着龙枕,闭着眼睛,眉头紧紧地锁着。
过了很久,他开口,轻声道:“刘全,如今所有的大臣都在弹劾瑜王,你怎么看?”
刘公公手一顿,随即又继续捏了起来,嘿嘿一笑,开口回道:“回禀皇上,奴才是个粗笨的,人禁卫军统领王大人谦虚,说自己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奴才跟他比起来,可算是大巫见小巫,这些事情,奴才可不懂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他提到王虎虎,想到那个性子单纯的人,皇上面上露出一丝浅笑,骂道:“那可真是块扶不起的木头,朕让他去翰林院找个人教教他看书习字,他倒好,直接溜到花楼去睡了足足两天,当朝官员竟然在烟花之地流连忘返,御史们弹劾的折子递了一个又一个,朕派人前去抓他的时候他还真抱着一个美人呢,衣裳都没有穿完整……你说说,这就是我朝重臣的样子!像个什么话!”
皇上虽是斥责,可是口气中听不出半点怒气。
刘全在皇上看不到的地方瘪了瘪嘴。
什么叫这就是我朝重臣的样子,像个什么话?
他如今这样子,这不都是万岁爷您给惯出来的。
皇上叹息了一声,接着道:“朕将他抓过来,你猜他跟朕说什么,竟然说他去烟花之地,是去考察民情,是去体验生活,去了解民间底层女子的心理历程,这种话也就只有他这般不要脸的人才说得出口,朕都被他气笑了”。
刘全听着,挑着好话说:“奴才瞧着,王大人聪明过人,是个机灵的”,皇上嘴上骂他,可不代表心里真的不喜欢他,恰恰相反,皇上最喜欢这样有些小聪明,老实纯良,又有些小缺点的人,只要这些缺点无伤大雅,皇上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因为这样的人心思单纯,忠心耿耿,虽不随波逐流却也会见风使舵,最容易拿捏,用起来也最是慡利。
“聪明!哼,他的那些都是小聪明”,皇上冷哼一声,指了指头中间,“这里,多用些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