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警方一直没有分析出那一桶液体究竟是什么,不管送到哪一间实验室都说没办法解释,就连液体里面是不是有残余的人类血肉组织、蛋白质反应什么的,也统统不知道。
后来我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将用宝特瓶装了500cc回家,想靠自己慢慢研究出来。
幸好我有这么做,因为后来那一桶装了我爸爸的液体被不明人士整个偷走——不过我才不相信那种鬼话,一定是警察高价把它卖给美国太空总署了。
我爸被溶解,很倒霉,但继续活着的我更倒霉,因为我三不五时就会听见背后有很鸡巴的声音在说:“你看七班那个王大明,就是他的爸爸被溶解了耶!”
我没有一次为那些细碎的声音打过架、甚至没有公开生气过。
毕竟,老实说要是我认识的人的爸爸,不,甚至他的全家人都被溶解了,光是想到我就会笑到拉屎——我很能感同身受他们想用喜剧的语气讨论我的悲剧的需求。
小学五年级重新分班,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才一上台,全班就大爆笑。
“……嗯。”我站在讲台上,唯一的反应就是傻笑。
上了国中,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才一上台,全班还是大爆笑。真会传。
“王大明,要节哀顺变。”老师一边点名,声音一边发抖。
真是太难为老师了。
高中也一样,新生入学那天我就成为全校最风云的人物。
“靠咧!你爸爸是不是真的被溶解了!”学长用力抓着我的肩膀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另一个学长勾着我的脖子,笑到流泪:“你爸……你爸……被……被那个……哈哈哈哈哈哈……”不晓得到底想讲什么。
“哈哈,哈哈。”我也只能干笑,免得被揍一顿。
山不转路转,考大学时我故意乱写,重考一年才勉强避开话题的锋头,平平淡淡过了四年。
算一算,总共十四年了。
我的书桌抽屉里,除了关于我爸爸被溶解的各式各样新闻报导的剪贴外,还有一罐宝特瓶。十四年来我一直保存着那500cc的奇怪液体。
“爸爸,当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呢?”
我看着那罐绿色的液体自言自语,想象有个摄影机在特写我的脸。
若没有解开当年的谜团,我恐怕会一辈子都活在困惑里。
好几次我想干脆倒掉那罐绿色液体、说服自己算了吧:“如果爸爸变成鬼,一定也想叫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认真找个工作开始人生了吧,不要被他的事情给绊住了。”
但,这罐绿色液体里毕竟有爸爸被溶解的成份,勉强算是尸体,所以我不能说扔就扔。可我每次打开抽屉,这罐绿色液体就会咚咚咚咚滚到最下边。
“不行,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在想象中的镜头特写下,我用力握住拳头,赌上干我屁事的金田一爷爷的名誉,要把十四年前的悬案调查个水落石出,还我从小到大不停被嘲笑的人生一个解释。
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