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封听云所说,翌日黄昏他们抵达了东海之滨。
柳十七长于西秀山中,未曾见过大海,甚至没有读过浩瀚磅礴的诗书,蓦然被潮湿海风扑面,只觉得舌尖一阵咸腥味,心却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
见他在海边呆愣地站着,不时踢一脚被浪潮冲刷上海滩的贝壳,封听云叹息,兀自抖开几日行车皱得宛若咸菜的外衫,只穿一身中衣站在客栈门口——此间客栈很小一间,他认得掌柜,每当归来时总会在此过一夜。
那掌柜说来与封听云的师父颇有渊源,但封听云执着地认为这“渊源”是单方面的,因此不论对方如何油嘴滑舌,他统统不为所动。
“封哥儿,那小子是谁?”掌柜比封听云年长一辈,对他却出乎意料地恭敬得很,“今日怎么不见解哥儿和你一同去?”
封听云对前半句避而不答:“他在岛上护着师父。”
掌柜听他不爱说那孩子的事,讪讪一笑,没话找话道:“啊……伊师父近来可好?”
封听云十分得体道:“她老人家身体康健,暂不劳您费心。烦请替我下两碗汤面,往那孩子的碗里多搁点肉,吃了我们得早些休息了。”
他言语间有了驱逐的意思,掌柜也不腆着脸往上凑,应下两声后转身走了。封听云目送他的背影闪进客栈大门,狠狠地啐了一口:“老不要脸的玩意儿,癞□□想吃天鹅肉,还敢拐弯抹角打听我师父!”
眼中凶恶未散,封听云掐着自己指尖回过头,柳十七还在海边立着,像一尊雕像。
少年身形还未长成,骨骼柔弱,手脚纤细,此刻往那海天一色中一站,被黄昏的潮汐与晚风冲刷得几乎不能稳住。柳十七放松了身体,看上去颇为悠然自得,他胳膊舒展开,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脚尖一踢,带起串晶莹的水珠。
最后一丝日光湮没在了海天相接的尽头,而另一方尚且明亮的深蓝色苍穹上,半弦月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碣石。潮汐的声音有节奏地击打海滩,柔软而绵延不断。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封听云看着他,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霎时消退许多。他在客栈门口坐下,七弦琴置于膝头,指尖拨动,没头没尾地奏了一曲。
他的音乐造诣十分一般,可当第一个音节袭入柳十七的耳朵时,少年猛地扭头看来,表情很是惊异。
封听云与他四目以对,嘴角一挑,接着眼皮便耷下来,懒散地注视着琴弦。他弹奏得极慢,仿佛在等谁以歌相和,曲子有点单调和寂寞。柳十七不解风情,一步一脚印地深深浅浅走过来,立在了封听云面前。
“封……大哥。”他艰难地叫出这个称呼——毕竟一路上柳十七对他都是呼来喝去只有一个“喂”字,“你奏的是什么曲子?”
封听云安然道:“流波弄月曲。你内力比寻常少年深厚,该知道这曲子不能多听。”
柳十七被那貌似轻飘飘的乐声扰得胸腔里一颗心脏比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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