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出宫跟六皇叔六皇嫂说一声吧,朕是吓唬他的,并非真的要让他去北疆。别让他们拿这件事来麻烦阿厌了,阿厌若是知道大概会难受。”
“需要老奴陪陛下吗?”
“不必,也不用备马车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这一出宫却很要命。
不知是杨丞相的安排,还是姜域的手笔。在王府后街,无数羽箭自四方建筑后出发,一路穿风劈雨,朝他猎猎而来。
他执伞为剑,抵挡了很长一阵子,终于把墙外的箭都耗尽,终于等到刺客都散去。
虽然还站在漫天水汽里不曾倒下,可没入后背的七八支箭却提醒他——
他可能不太好。
就这样撑着一把伞面残破、竹骨断裂的油纸伞,看滚滚雨水冲刷过他的身体化成平静水流,自脚下蜿蜒。青石路上的液体,从初时的赭色,变成苍白的淡红,最后晕散不见。
第一个反应是:嘶,真他娘的疼。
第二个反应是:近期都不能去看阿厌,她骇脏,看到血染在衣服上,会被吓哭。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
六月一到,他心心念念又迟迟不敢相见的皇后,对他冷冷淡淡又处处看他不顺眼的皇后,每天夜里准点准卯地到成安殿外打转,却如何也不提要进来,宁愿在海棠树底下看星星,都不愿意到殿里来看看他。
真气人呀。
但转念一想,她幸好没进来。
他现在不太好。
其实陈太医说,有一只箭没得很深,离心脏很近,拔/出来的时候流了很多血,即便是现在,伤口也经常会裂开——他的皇后太怕脏了,所以不能叫她看到,就让她……继续在外面看星星吧。
他也知道自己确实不如星星。
星星不会淌血。
也不会让她哭。
不过不要紧。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他就能化成一颗星星了,当皇后抬头去看夜空的时候,他也能不要脸地进入她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