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肺癌,这两个字在叶一陈的耳蜗里像是有回音一样,撞的他脑壳生疼。医生只是通知让他的家属过来,也不说具体的情况。然而,他不知道,叶一陈也许不是一个好的编剧,但他绝对是一个认真负责的编剧。当年叶一陈写剧本,为了让狗血剧情看着更靠谱一点,他好死不死的给女主加了一个肺癌的设定。为了这个设定,他查了好几晚的文献和资料。所以医生递给他的病历上的字,每一个他都认识,他都看的清楚。那些密密麻麻乌漆嘛黑的小字,最后都汇总成一行鲜红的字幕:大家看呀,这个人,可能只有半年好活。
叶一陈淡定的把医用材料塞进牛皮纸袋,一步一步,稳固却又坚定的迈出了医院。他表情肃穆的走在路上,不经意抬头,看到一家又破又老的电影院,抬腿走了进去。
荧幕上正在放的是《肖申克的救赎》,叶一陈最爱看的一部电影。曾经叶一陈最喜欢的一幕是主人公安迪和瑞德他们在屋顶晒着太阳喝啤酒的那一幕,安迪蹲在房顶,背靠着水泥墙,看着他的朋友们喝着啤酒、讲着荤段子,太阳晒在他们的头顶、发梢、刚涂完黑漆的地上洒满的金色的阳光……当时叶一陈以为他最欣赏的是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可是此时,他却面无表情的看着银幕里老布挂死在房梁上,整个房间最终只剩下老布刻上去的“到此一游”。叶一陈觉得全身发抖,手背发凉,他轻颤着伸手往自己的脸上一摸,才发现此刻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才二十七岁啊……
他连正常人人生的一半都没有走完啊!
电影放印完的时候,叶一陈一个人独自在电影院坐了许久,直到他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醒。
叶一陈掏出手机,看见宋余的来电,他拖着因为久坐而发麻的腿走出了电影院,抬头半眯着眼,看着北京城秋日刺眼的阳光,发出了一声沙哑的问候:“喂?”
“喂,”宋余也“喂”了一声,然后没有了下文。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明明是他打过来的电话,却总要别人先问他什么事。
“怎么了吗这个点打电话过来。”叶一陈清了清嗓子,主动问。他都这样了,竟然还能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宋余不应该是在美国倒时差吗?
“没什么事……你怎么了?”宋余在电话里听着叶一陈的声音不对,好像刚睡醒,又好像是感冒了。“你是不是生病了?北京这两天很冷,你在家把长袖换上。要实在不想换,你把空调打开。”叶一陈从小就有个毛病,在家不喜欢穿长裤,也不喜欢套外套,即使是大冬天的,他也喜欢随便穿着短袖裤衩,用他的话说,这是放飞自我。
听宋余说把空调打开,叶一陈有些想笑,这才哪个季节啊,“行了,我没事。就是看了个电影,情节吧,略感人。倒是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美国这个点,应该是大半夜吧?宋总您大半夜的不睡觉,有这闲心打电话?”
宋余听电话那头叶一陈语气正常,就觉得应该也没啥事儿。叶一陈的确是有看电影爱哭的毛病。在不熟的人面前叶一陈虽然经常是一张面瘫脸,但是最亲近的人都知道,他有多么的心软。看个电影都能哭到鼻子通红……当年两个人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宋余还调侃他,叶一陈气的把鼻涕抹了他一袖子。
“啊,我就是……有点做噩梦。”宋余有些尴尬,这几年,他很少再这么直白的表达过什么,“叶一陈……”
“嗯?”可能是因为哭过不久,叶一陈说话还带着点鼻音。
“叶一陈,我好像……有点想你。”宋余握着电话,说这话他竟然有些紧张。他因为坐飞机很累,和杨清到酒店的时候睡的早,结果他半夜梦见叶一陈从飞机上掉下去了。被吓醒的时候宋余一身冷汗,爬起来着急忙慌的找到手机给叶一陈打电话。
“啊,你刚才说什么我去丢了个垃圾……没听清……”叶一陈手里还拿病历袋,不远处有垃圾桶,他走了几步,把袋子随手丢到垃圾桶里的时候他听见宋余好像在说什么,但是他没太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