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发达的医学让这场灾难下的法兰西饱受煎熬,生命均化作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堆砌在历史的长河里。革命的牺牲对比起它显得微不足道,染上霍乱的人绝望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侥幸逃脱的人无不感激着上帝的怜悯。
她开始庆幸,也开始担忧。
庆幸李斯特去了瑞士,那边似乎是安全的;庆幸帕格尼尼和恩斯特去了东部,那边的不是疫情的高危区。
担忧留在巴黎的朋友,雨果、柏辽兹甚至是奥罗歇里工作伙伴、时光咖啡的老约翰、楼下的房东太太。
夏洛琳知道自己是近乎魔怔了。历史自有它的轨迹,留有名字的人一定会平安度过这场灾难。可她就是无法免去这忧心。
尤其是那个体弱的、天使一样的肖邦。
当附近的大街上开始有棺材出现的时候,几天前就收到奥罗歇歇业通知的夏洛琳再也坐不住了,她简单迅速地收拾了一番,直奔保梭尼亚大街。
肖邦住所的门虚掩着。意外的夏洛琳听见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便顾不得失礼就径自开门进去。
客厅里,激烈的波兰语对话自肖邦和他的仆从传来。
“先生,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无法让您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花白头发的中年人抱紧着肖邦,阻止着他离开。
“放开我,亨利。你知道的,你无法阻止我,区别只是现在和将来而已。”
肖邦无奈地规劝着忠心的仆人放弃阻扰他的出行的举动。
“那可不,能阻止您一时也是好的。请您仔细考虑下自己的身体。”
“我考虑过了,但我还是想去,必须要去。亨利,你无法理解的,必须亲眼见过,我才能把它变成我音乐里的真实。”
“我不懂,我只知道先生您对我而言高于一切。”
固执的仆从让肖邦感动之余却也头痛不已,恍神间他看到了愣在原地的夏洛琳。
“好了,亨利,去准备茶水。洛琳来了。”
肖邦放弃了挣扎,无奈地发送着指令。
“哦,小姐,您快劝劝我这固执的先生——他竟然有那么可怕的想法,他要去贫民区,他要去看虎烈拉带来的死亡景象!”
仆从转向求助夏洛琳,他知道这位小姐的话,主人一定愿意听。
“弗里德?”
“洛琳,我想你一定理解。如果无法直面死亡,如果不亲眼一见,人性里最真实的怜悯是无法表现的。”
“即使会有染上疫病的风险?”
“在所不惜。洛琳,能死在追求音乐里的真实之路上会是一种幸福。”
纤弱的钢琴家展现着他异于平常的坚持,果敢认真的他炫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