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演抬头往东边看了几眼,从这条小路往东走,便会到藏书阁。那是仲演最熟悉的地方,他从小在藏书阁长大,继承王位后偶有郁闷之事,也常去藏书阁坐坐,且那里也是他常召见宇文泱的地方。
“如今藏书阁还住人么?”仲演问莫湮。
莫湮虽不喜他这个问题,但还是答了一句。“吾王入主之后,便命人封了藏书阁,如今藏书阁乃是禁地。”
“禁地便是无人居住,杂糙丛生了。”仲演喃喃一句。
“仲公子曾住在藏书阁?”
卫禹刚问完便觉自己失言,他知道仲演的身份,知他是北晏旧主。本只是好奇下意识问一句而已,可是故主亡国重游,心情自然沉重,卫禹这一问,实数让人难堪。而被问的人,却没有这般尴尬,而是轻笑点头,坦然道:“是,我自小便住在藏书阁,父王喜欢饱读诗书的王子,我便住在此处日日熏陶,才有了那么两分诗书气。”
仲演身上却有几分诗书温润之气,从前他更是温和,只是如今这股子温和掺杂了些不明的冷厉,人到底是与之前不同。莫湮不言,卫禹轻轻叹一口气。
百里捻曾是亡国之君,而仲演又何尝不是呢?
这天下你争我追,到底有何意思?
见气氛低迷,莫湮不想在此事上纠缠,便开口:“诸位且随我前去,马上便到西苑了。西苑已经备上了茶水糕点,诸位长途跋涉,先去休息吧。”
卫禹与仲演点头,随着莫湮进了西苑。
羌晥一行人进大姜的第一夜,安然无事,各处静谧。
翌日清晨,百里捻带了吃食,亲自送到了赛戬住处。赛戬难得起得不晚,百里捻到的时候,他正从内室出来,衣着工整,没了在陶阳城高鸣台的随意之姿。百里捻抬眸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但并未提及。
赛戬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盒,先开了口:“你一早来见我,就是为了准备这些?”
百里捻顿了顿,“总要用早膳。”
“是啊,”赛戬后知后觉地应着,“之前是我千方百计搜罗你爱吃的东西,眼巴巴送去给你吃,没成想还有这反过来的时候。”
桌上的菜式皆是赛戬素日喜欢的,两三个菜,再配上一碗瘦肉粥,早膳来讲并不过于奢华,但也是尽心尽意。饶是赛戬再莽撞,也明白百里捻用了心,特意给备好。
百里捻只当没听清他话中的调侃之意,饭菜摆好之后,便坐在了一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甚是随意,百里捻曾在高鸣台时,便是如此与赛戬同用早膳,今早也就如此了。
赛戬却有意刁难两句,“你这是何意?本王用早膳,你怎么坐了下来?这次,不妥吧?”
百里捻手正欲去盛粥,听闻赛戬的话便收回了手,随即面不改色,将宫人拿出来的第二只碗又送了回去。道:“我用过早膳了,你吃吧。”
赛戬倒笑了一声,他又不傻,自然看得出百里捻是想和自己一同用早膳,听他如此说瞎话,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下意识一句:“不吃便能坐下了是不是?你就这么着急要示好?”
听此揶揄,百里捻顿了顿,站起了身,“你先用膳吧,我在舒月阁前的凉亭等你。”
“百里捻!”见人要走,赛戬反而拉下了脸,他挥手让伺候用膳的宫人出去,没好气地开口:“有什么要说的,说便是,不用大早上来献殷勤,也不用甩脸子。”
百里捻想了想,又转身坐了下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改面色。倒是赛戬,一会儿冷笑,一会儿又生闷气,自百里捻进门,便受不住这多变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