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丹怔愣,她似翻身,问:“你家人呢?都在京城吗?”
争念死死地盯着黑夜,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她的眼睛依旧力图睁得最大:“我爹娘啊……像我这些穷苦人家的小姑娘,只有成为丫鬟,才是最好的出路。”
姜流丹不解:“为何?”
争念突然“噗嗤”一声,笑道:“姜姑娘这问题我就回答不了,我也不知为何。”
姜流丹又问:“那你想家吗?”
争念翻身,正对着姜流丹的床位:“我家,自从被卖进沈府起,我家就是沈府,丫鬟么,无非等着过几年,盼着府里安排一门好婚事,过一辈子罢了……我家兄弟姊妹多,我远离家,才得以让那摇摇欲坠的家松下一口气,大家苟延残喘着。”
姜流丹扯扯嘴角,感慨:“原来如此……”
争念惴惴问:“姑娘怎么了?”
姜流丹摇头,轻声道:“争念,你是想家的吧。”
争念沉默。
黑夜似乎黏黏糊糊地混成一团,让人一时无法呼吸。
姜流丹也不再说话,两人听着房外昆虫的合奏声,静静地睡了。
梦里,又重现了家里的情景,不知为何,生出一种不顾一切赶着回家的冲动,可惜,看到那位坐在花园亭子里的兄长,那股冲动突然就散了。
☆、螳螂捕蝉
大清早不是被鸡鸣狗吠声唤醒,而是被院子里的聊天嘈杂声吵醒的。
黄将军手下的士兵们在院子里一边大口吃早饭一边天南海北地侃着,大嗓门加上人们不时发出的惊人笑声,惊醒了屋檐下燕子,一群小鸟探出头吱吱喳喳地叫嚷着,官驿更加热闹了。
姜流丹揉着额头爬起床,争念上前掀开床帘,对姜流丹道:“姑娘,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姜流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看向房中唯一的桌子。
桌面上放着油条与热粥。
姜流丹笑了笑,争念走到梳妆台前,从水盆中拧起湿帕子递给姜流丹。
姜流丹接过,帕子温度刚好,姜流丹轻轻地擦脸,定定看着镜中人憔悴的脸,不由得哑然。
昨夜梦起,一整夜都不得安眠。
姜流丹叹气。
争念收拾好床铺,走到姜流丹身后给她梳头,那头柔软的青丝盘成闺阁姑娘常梳的髻,木簪子装饰着细碎的珠子,巧致而漂亮。
镜中人却不在意这雅致的发髻。
她只是在出神。
争念也不打断姜流丹的思绪,只是端起木盆,出门倒掉剩水,再回来时,姜流丹已经坐在桌前吃饭。
她单手拿着勺子,缓慢地将一口粥送进嘴中,那举止带着多年修炼的习惯,流畅而优雅,这样的姑娘,怎么会是普通的北狄降民呢……
争念跨进门槛,姜流丹微抬头。
争念轻声道:“黄将军正准备出发,去那批失踪子车一族的居住地,姑娘要去么?”
姜流丹放下勺子,从袖中取出手帕轻轻擦嘴,尔后,方道:“自然要去。”
争念颔首:“那我先去准备。”
还未等姜流丹问要准备什么,争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门前。
姜流丹皱眉。
有时候总感觉这丫鬟不好对付。
晨光清浅,渐而浓烈,一行人从官驿走出,街旁站着好奇的百姓极力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