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大没小的反问我【那你怎么不讨媳妇!】
我想起自己也是差点就娶了媳妇的人,心里黯然神伤,嘴硬道【不攒够钱,怎么讨媳妇!】
他冷哼一声,大不敬的损我【攒了也是白攒,你这个丑样子,哪有姑娘肯嫁!】
我并不与他计较,若是因为这种事生气计较,我怕是早就气死在与他同行的半路上。
我俩驾着马车往西走,一路到了夜坊,夜坊民风开放,沿路见了许多比武招亲的牌子,比武招亲大多都是跟姑娘的爹爹哥哥们打,台子旁安置的有姑娘的画像,姑娘画像漂亮的,上台比武的人要多一些,姑娘画像难看的,比武台上就冷冷清清。
这种民风我深觉不妥,这岂不是不给我们这些长的丑的活路。
夜坊人重容貌,丑人在大街上,待遇极差,我试过,问了三次路都没人理。
我虽丑,但我徒儿长的俊逸不凡,一路上倒也不算艰辛。我那徒儿因为俊逸还被几家比武招亲的爹爹硬拉着上台,但我看那几家姑娘的画像都普普通通,配我徒弟还有些差距,遂全都出面婉然谢绝。
本还怕我那顽徒因为我阻他姻缘不高兴,结果看他模样,却似捡了钱一般开心。
一路向西,沿途听了满耳的闲言碎语,阳城的剑宗又出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落邑的寒潭中又长出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冰莲,西边的清风门内乱换了首领,南方的墨门掌门连赢十场,灭了那些北方门派的气焰。
行到幽州,顺路去看小师妹,小师妹一如往日的瘦,也一如往日的丑,她离开云门十年,也在幽州独自一人苦修了十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听话,言谈之间满腔仇恨,誓要为反复交代我们不要复仇的师父复仇。
我劝她,她拔剑相向,我在她剑下走了20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她对我不屑一顾,我说什么她都不肯再听了。
然而她终究还是心软,不舍得把我和我那体质虚弱的顽徒关在幽州刺骨的寒夜里,我俩秉烛夜谈,她说我的剑慢了,是因为心中有了牵挂。
我回头看我那熬不了夜亦吃不了苦,已经熟睡的顽徒,说不清心里是牵挂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我蘸着凉水在桌面上画了修长的一把剑,小师妹的眼睛瞪大了须臾,无奈道【你……】
我只杀过一个人,我的余生,都不会再杀人。
我大概是个不合格的江湖中人,好在我曾经的那把宝剑被剑宗以万余两的高价收了回去,算是聊慰我心。
幽州苦寒,我本不想多待,然而北方出了点变故,又让我们不能不多待。
幽州被封了城,是因为传闻中那京城里万人之上的丞相通敌叛国,通的是幽州临境的西夷,我们被困在幽州的半月,不断有新的消息,前一日,是丞相府被抄了个底朝天,找出了通敌叛国的书信,没过几天,权倾朝野的丞相被砍了头,覆巢之下,安卵无寻,相府一夜倾覆,过往种种繁华,仿佛大梦一场。
后来京城里来了人,抓了驻守幽州人人称颂的顾将军押往京城,我不通政事,但以前受过顾将军两杯酒的恩惠,又知道他是天地间难寻的大丈夫,所以就比往常上心,别人说什么我都拿来听听。
城中那些碎嘴的说什么的都有,说皇帝多疑,顾将军难逃一死的有,说顾将军战功累累,祖上三辈都是为国捐躯的忠烈,至多只是贬黜的也有。
我问我徒儿,我徒儿说,按照皇帝的性子,顾将军跟押解的官兵们,大约都活不到京城。
【不然,你以为我爹为什么急着把我送离京城。】我徒儿冷冷的说【那个人,果真如同我爹说的那样,忍不过5年。】
我跟小师妹都知道徒儿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本以为朝堂上的人做事,要比我们江湖中人谨小慎微,但看来也不过如此,身居高位者都是凭着自己心意胡来,不去看高墙之外的累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