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似乎饱含了极大感情的抚摸叫人有点毛毛的,但刚刚被抱得紧紧时那种强烈被需要的感觉十分愉悦,魏执很不自然,却奇怪的不讨厌。
沉默了一晌,想起刚刚自己嘴里尝到过的铁锈味儿,干脆拉下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看到手背上赫然有着一个血迹斑斑的牙印。
“我也……没事。”
空气里鼓动的声音打破了迷失的幻境,手上的疼痛迅速将苏伟毅拉回现实。怔了一怔发现自己刚刚的行为很欠妥,急忙松开手垂下眼睛的人低声回了一句。
随着他的清醒并退开一大步完全解除两人亲密接触的桎梏,刚刚弥漫着似欲激荡而出的情感立刻荡然无存。
相对无语的两个人对望着,各自反省自己情急下太过鲁莽的冲动。
深巷里,有一扇窗里的人似乎不小心触碰倒了存放得好好的玻璃器皿,坠地发出“叮”的一声,如水晶般破裂的清响。
第四章
魏执又回到了学校。
不用任何人的开导和劝解。
也许他只是想通了——既然在最毫无防备、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都已经撞见过自己最不想见的人,他为此而重建了心理防堤。
虽然校方是刻意封锁了消息,但仍有不少好事者会特地到他们班来看这肯为爱情自杀的“情圣”级的人物。
不过魏执从前在学校就十分沉默,现在也只不过把沉默练成了耳聋口哑,对所有的流言蜚语听而不闻,熟视无睹。
对于他的老师来说,这优等生在即将升上高三的紧要关头到底没有临阵脱逃,那是比捡到了宝还高兴。魏执本人还没什么,过分热心的师长却很是照顾地把所有相关人都调得远远的——比如说把苏永琪安排在了左边最角落的位置,那就一定把刘洁给分到右边最偏远,上课时迈着二八步往中间那一站,颇有神话中那个一簪子划下银河的王母娘娘的架式。
在繁重的学业、学校、老师的三重严压下,那些个鸳鸯鸟儿也不敢春心荡漾了,倒是相安无事。
按说,能把魏执成功“劝”回学校去,苏伟毅的“家教”工作也就该算结束了。但他到底还是天天到魏家报到的原因在于魏执不打招呼就去了学校的同时,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很简单很明了的廖廖十数字:“我去上学了。钥匙你问公寓管理员要。”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那孩子的字跟他的人一样,虽略显方正欠圆滑流畅,但骨秀格清。
每一个字都微微带着左倾的奇特习惯,似乎让苏伟毅看到他在写这字条时候的神态——秀挺的眉一定是皱着的,拿起笔好象又不太情愿,但略一思索,还是毫不犹豫地写了贴在门上。
这份无言的体贴,以及隐藏在这份体贴下的依恋让苏伟毅不忍忽视,想想现在自己算是自由职业者,天天窝在家里写稿子什么的,医生也交待每天起码要进行一定量的散步等锻炼。
所以在魏执因为重新上学改变了生活作息后,他的早餐及中餐可以比照苏永琪的一样,让他在学校自理,但每天下午四点,苏伟毅都会抽空过来帮他煮一顿营养丰富的晚餐,只是煮好了也不等他回来,有时候放在桌上盖好就离开了。
那孩子的心结解了,他们的缘分也就该结束了。苏伟毅刻意让自己一点一点地退出别人的生活,只是在离开前得有一个让彼此适应的过渡。
对家里好象养着“田螺姑娘”般,每天都没见有人来做饭,但每到傍晚就会热腾腾出现在桌上迎接自己回家的晚餐,魏执似乎从他这举动中明白了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而且,比起苏伟毅体贴又不着迹的温和退场,叫他反感的是学校老师那种自以为高明却又处处露马脚的保护过度。
这天,当班导师的语文老师又一次充分利用体育改自习的时间,滔滔不绝地做填鸭式题海大战后,上完下午第一节课的魏执厌烦地离开了教室,一头钻入学校后山的小树林子里,在这全然没有了考前紧张气氛、也没有班导师“关心”眼神的场所躺下,双臂枕在脑后看天际悠悠白云。
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会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当初只要各方面的机缘错了那么一点儿,现在在这里叫“魏执”的这个人就不会是自己。
那么这种无奈的、廖寂的、好象有什么想一涌而上却又在爆发前被理智强行抑下的痛苦,也不会是自己的。
活着真累……
不情愿地到这世界上来,不情愿地被父母塑造成他们希望的模样,不情愿地被老师学校教育成与其他几十张面孔没有区别的所谓精英——这些关他什么事?
他为什么要依着别人的意愿,成长为别人期望的样子?
而……更让他厌恶的就是自己也无法摆脱的“然而”。
就算不见得情愿,他从来也没有反抗的勇气,甚至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一次又一次地屈从于别人的“愿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