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出去!”
稀稀拉拉地,张六顺、扁言带着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和两个官差一起走出了屋子,原本欢腾的屋子,现在只剩下床上被子鼓起的,那一个瘦小的人影。
陆小辞翻了个身躺着,突然泪泉上涌,止都止不住,不止是身体的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各处神经酸痛,还有心理上的难以承受。
虽然曾经和师父说过,她不怕得瘟疫,愿意与师父共同进退,但绝不对代表,如今她要自己奔赴瘟疫的战场,她还一点都不害怕。
虽然有暂缓的药已经研制出来很久了,可是顶多能再让人多撑十天,比如,扁言因为不好好休息,已经快到极限了,一旦步入发病时期,他连帮忙煎药这种事情都做不了。
而她本身就有先天性的残疾,恐怕连五天都没有,也难怪看她师父眼眶都红了。想必也是想到了解药遥遥无期的绝望吧。
她突然想起,暴风雪天娘亲的病逝,生命真的是顽强又脆弱,脆弱到它要走的时候,任何东西都挽救不回来,那次她是真的感觉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常青村的冬天太冷了,那个记忆中温暖的茅草屋,根本不足以抵挡的寒冷。
她第一次到陆大家,什么都不懂,以为只是换了个地方,以为娘亲还会回来陪她玩。可是第一天,她就长教训了。只是因为没想起来剁猪草,她被陆大和陆王氏夫妻混合双打。身上青紫一片,骨头都泛着酸疼,她才几岁啊!,不甘心的情绪和身体的疼痛让她整整哭了一晚上,可是没有人会理会她,如果她不干活,还会继续挨打。
渐渐地,她也就习惯了,只是她没想到,上天还会给她机会,进入草堂的那一刻,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写自己的命运。
凭什么别人都在玩的时候,她在不停地做活,凭什么别人都会得到夸奖,她只有无穷无尽的打骂。她要像那些学成归来的学子一样,打马坡前过,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她身上。
也许真的是上天想要补偿她吧,她竟然能一目十行,过目成诵。她师父高兴坏了,抱着她像是得到了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不留余力,细心地教她知识,那段时间真的是把她从地狱拉出去的时间,她一次见识到了正常的孩童生活。
她的师兄,虽然会帮家里干些活,但是父母疼爱,姐弟和睦,可以说是家里的团宠。她师父就更不会为难人了,开着高价钱,只是把活干了就可以了,还会教她师兄好多东西。
所以她一直都很羡慕她师兄的,羡慕她师兄出身在这么好的家庭,能遇上跟她一样好的师父,如今她师兄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吧,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小师妹。
陆小辞擦了擦眼泪,心道是不是人快要死了,总会怀念怀念以前的事情,她想念燕州的草堂,想念定州的大宅院,甚至,想念轩墨书院读书的时光,即使有柳木樨的背叛,那也是她第一次上的学堂。
如果她师父不能及时研制出解药,那么她的生命就只剩十天左右了吧,来回一趟燕州到是绰绰有余了,可是她得的是瘟疫,哪能到处走呢?
她的科举梦,做到这里就结束了,也许她的命就是如此吧,不配得到幸福,不配站在高处。从她娘亲离开的那一刻,从她出生就没有父亲的那一刻,上天已经给了她提示了。
她只是庆幸,上天还送来了她师父,让她短短十几年人生,还有值得回忆的欢乐时光。
想了这么多,陆小辞觉得有些累了,即使身体还泛着疼,可是闭上眼睛的瞬间,困意便阵阵袭来。
得了瘟疫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入睡不会那么难了,只是陆小辞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在她入睡的时期,两串晶莹,从眼角淡淡滑落,落入枕席中形成一个短暂的湿印,蒸发之后不见任何痕迹。只剩空气中的水气,诉说着万千世界中,渺小到一人的哀伤。
而张六顺,站在床边看了很久,在天亮时分,方才离开。
第一百六十章:瘟疫阴霾终散去
天光大亮,晃晃悠悠的大队伍进了朝阳县城,这一行人,配备齐全,人员充足,从一进门,就引起了朝阳县其它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