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正脸色:“我们在试酒,这是去年酿的。”
“哦。”她绞着手,发现他回答完后又自顾自做着事,心情陡然下沉。想起以前他的话,她咬咬唇,鼓起勇气继续问:“你能不能……教我,怎样试酒?”
正在擦拭桌面的手一顿,他回头,只看到她的发顶。好像从没见到她如此平心静气的请教,那时候她所谓的求教,都是抬着下巴,骄傲地对他颐气指使,甚至可笑的说要买他的笔记。
未得到回应,霍晶铃难掩失望,其实已是意料之中。她移动脚步打算离开,突然听到一道沉沉的声音:“好!”
她倏地抬头,只见他唇角微微上翘,似是在笑。
何阮东收回在她身上的注视,拿了个玻璃容器,打开身边木桶上的小龙头,注入一部分后,仅仅抽取了液体表面带着泡沫的小部分。
“你试试?”他把玻璃杯递过来。
霍晶铃疑惑地接过,用唇抿了抿。
“你平时肯定是习惯了品尝已装瓶的葡萄酒,那些是已经稳定了状态的酒。但是在我们这个行业,要掌握酿酒的技术就得先学会品尝‘酒花’。‘酒花’在不同孕育阶段的表现,足可以反映出葡萄酒的最终品质。”
对哦,她之前只是每晚试不同品种的酒,原来还有这个学问。
他又走到另一排木桶放出别的酒,按照刚才的方法,只取了所谓的“酒花”那部分。“你试试这个。刚才的只酿了一年时间,这次是两年时间的。”
霍晶铃又喝了口,确实味道跟刚才的有不同。
“我们这些乡村级别葡萄酒,非常讲究原产地法定的比率内以多个葡萄品种精心搭配。我们得对每个酒桶里面的单一品种葡萄原浆都了握在心,才可以随心所欲地调配出想要得到的葡萄酒。”
真的是一门大学问,霍晶铃握着酒杯,心下突然有些感动。
“你怎么都会?”这些知识,在学校里肯定是学不到的。
“用这里。”他指了指眼睛,“还在这里。”再来是嘴巴。“多看,虚心发问。这里每个人都是最好的老师,只要态度端正有礼,谁都愿意给你答案。”
好,她听出来了,他在拐弯子教训她。
她撇撇嘴,走到桌边放下酒杯。奇怪以前每每听到他以这种语气说话,心里肯定恼得要命,现在的她居然半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那我不说就是了。”
“我哪有?”她撅起嘴转过头瞅着他,意外地在他的眼底捉弄的神情。她忽地脸红,别过脸,也不知在气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被耍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突然提出邀请。
为了冲走尴尬,霍晶铃说了声好后便率先往外跑。
吉普车在葡萄园之间穿梭,园里的葡萄枝已被风吹得光秃秃,农民们正地努力地修剪枝芽。奇怪的是他们这边在干活,身后竟放着个油桶。袅袅青烟,葡萄枝在桶内烧得旺盛。
“为什么要烧掉?”霍晶铃指着远处发问。
“因为葡萄枝蔓含纤维质太多,就算整个冬天埋在土里也不会腐坏。既然当不成肥料,放任堆着只会阻碍拖拉机运进,所以只好烧掉了。”
“哦。”又长见识了。
“别看只是普通的葡萄枝,在法南农民把它们当糙,但去到大城市,这些葡萄枝会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就差没绑上美丽的丝带,然后登堂入室,高雅地躺在美食店的橱窗里,被标上‘真正的葡萄枝’,售价不菲。”
“嗯?有何用?”
“烧烤呀,的确会让肉更加芳香。”
“真的?”
“真的。”他微笑着点头,嘴角却流露出些许苦涩。大小姐吃的喝的都有人侍候,肯定没见过这些。脑里想起读书那会儿在餐馆里端盘子的日子,时光流逝,不免唏嘘。
“我想试试。”
“呃?”她的话把他从思忆中拉回。
“我想试试用葡萄枝烧烤的滋味。”她转过头,眼睛散发着少许兴奋的光,这跟昨晚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模样完全不能重叠。而且,她这个样子,于他眼里看来竟然有几分可爱。
他一定是犯傻了,才会为了大小姐的一个要求,停下车跑去跟农民要了好大捆葡萄枝。走的时候,他仍能感受到农民眼里的诧异。
20
天气终于在十二月中旬第一场雪来到的时候变得愈加的寒冷。山里一夜间全披上了白衣,冰雪覆盖的世界显得格外宁静。彼时酒庄一年的工作已经完成,工人们全都回了家,整个普罗旺斯仿佛进入冬眠期。
“杏仁别剁得太碎,不然没口感的。”正在量面粉的雪姨看到她没耐性的乱剁一通,把杏仁拍得面目全非,叹了口气。“你过来搞拌,杏仁让我弄。”
“哦。”被嫌弃了,霍晶铃只好放下手里的刀。
冬日的午后,外面大雪,客厅有两个大男人各自在看书,而她无事可做,于是被雪姨叫到厨房学做茶点。
“把糖末跟黄油打成辱白色,然后再加入蛋黄。”雪姨交待完便去接手她刚才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