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批复很快传下来,判处姜家众人秋后处斩,其余涉事官员或是同罪、或流放、或充军,生死都在上位者一支笔下。
行刑那日明仪已尽临产之时了,挺个大肚子上刑台,委实教底下围观百姓唏嘘不已,但时辰一到,监刑官令牌一出,手起刀落,没有因为她是孕妇而有任何差别。
人世间血流成河,老天爷紧接着便给帝都降了整整一个月的雨。
绵绵雨水无穷无尽的从灰蒙蒙的天空飘下来,仿佛是要将帝都中的血腥都冲刷干净似得。
一场雨过后,天气陡然冷下来,今岁入了冬各地频发灾祸,朝堂上的事多了,皇帝忧心,底下的官员也没有心思安生,三日一小议,五日一大议都是常有的。
晏清很长一段时间都抽不开身往明露殿去,隔几日不见她,便开始忧心她在那里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再做噩梦......诸如此类等等。
好容易等年节时能喘口气,当天晚上暂且放下手头的事务,正欲吹熄值房的烛火去见心上人,却听那头门上咚咚有人敲了两下。
他眉间皱了下,难不成这晚上皇帝还在处理政事,派人来召他过去?
收敛了念头去开门,见着来人是任东昌,晏清不由得轻舒一口气,“今日你怎么没回家去陪老婆孩子?”
任东昌望着他一笑,“这不是年节上嘛,家里那位听说我在值上颇受你的提拔,就要我今儿带你回去好好款待一番,本来还想叫上瑞成的,但他早早和祝高义出宫去了。”
赵瑞成与任东昌前些时候尽都从承旨提做了高班,趁着年节时候庆祝些许,也是应该的。
但晏清听着赵瑞成同祝高义一道厮混着,颇有些不悦,那原是同周承彦交好之人,赵瑞成现如今还与他有交情,也不知心里是作什么想头。
可这会子当着任东昌的面,晏清也不好表露什么,只谢他一番好意,婉拒道:“只是我今日还有个十分重要之人要陪着,不能耽搁了,还望你见谅,回头得空再去你家里拜访。”
任东昌听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调侃句:“行啊,终于开窍了!”
两个人并肩出枢密院大门,临分别时又不忘嘱咐他,“小心点儿,别落人把柄。”
晏清点头嗯了声,拢一拢身上的大氅,提步没入了昏沉地夜色里,宫道上风很盛,吹在脸上像刀子似得,但他心中有挂念,也不觉得冷了。
一路到明露殿跟前,大门是虚掩着的,里头很安静,他以为她该是早已就寝了,不料推开门进去,抬眼便见她披了件鹤氅独自站在廊下的寒风中,头顶暖黄的灯火投下来,在她周身染上一层柔和的光,就像世间里每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普通女子一样。
他忙快步过去,将她的双手握进掌心里,“站在这里做什么,当心冻出了风寒,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