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赫领兵去往北境,临走前倒还记得将扶英又送回宫里。
皇后在内宫门接妹妹,眼瞧着姜赫同扶英话别,才头回相信了,或许他对扶英确实是真心疼爱的。
扶英回了栖梧宫,高兴的不止皇后,皇帝每日也多了个乐子。
因他人在病中恹着,眉宇间少了那么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柔和,寻常话说得太多都喘气不止,扶英日日看着也觉得他挺可怜,闲来无事便会拿着自己从宫外带的玩意儿去给他解闷儿。
他们两个人还真能谈到一起,每日东拉西扯自得其乐,皇后倒还落得个清净。
年底因着北境战事未休,西境新政还未完,皇帝身体也不好,便下旨取消了宫宴。
年节的晚上,阖宫都松懈下来,主子们早早歇下了,到处都是清清静静一片,夜里似乎又落了雪,飘落在树枝上,传进来阵阵轻微的簌簌声。
皇后从梦中醒来,再睡不着。
她又梦到了晏清,却是一个浑身伤痕的他,站在面前对着她浅浅的笑着,那笑里却尽是无比的眷恋与苦涩,仿佛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似得。
躺在床上听着宫道上三更的梆子敲过,她辗转难眠,遂披了件狐裘大氅兀自走到廊檐下,外头的雪已落了足足半寸,在灯笼上盖上薄薄一层雪顶,挡住了半边光亮。
粟禾陪着她在廊下站了半会儿,忽见远处天边火光大盛,竟隐约有喧嚣声传来。
“是哪里走水了吗?”
皇后话音方落,宫门外有人脚步声急匆匆踩在雪地上,吱吱呀呀由远及近,至大门前,不顾礼数猛地拍了一连串,“求见皇上!立刻求见皇上!姜尚书领兵杀进宫城了!”
姜赫反了。
栖梧宫里顿时光亮大盛,人都立在院子里一个个惶然忧虑,目光焦急地望着正殿里,等着皇帝的决策。
前头韩越带领禁卫浴血奋战的拼杀声似乎愈来愈近,听得久了,简直就响在耳边似得,总教人觉得叛军随时都会冲进来一般。
皇帝吩咐人搬了把太师椅在廊下,撑着一副病体端然而坐,手持天子宝剑,面上出奇的镇定,“朕今日便在此处誓与大赢朝共存亡,宫内众人,若有趁乱叛逃作恶者,立斩不赦!”
传令的人匆匆前往宫中各处下达旨意,栖梧宫院子里的雪教来来往往的脚步踩成了污泥,外头喊杀声震天,单凭想约莫也是个血流成河的惨状。
扶英早哭成了泪人儿,站立不稳瘫倒在皇后怀里,一声声叫着阿姐,一声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疼爱她的三哥,却一次次为了权势站在她的对立面,他摧毁姜家的时候、带兵造反的时候,究竟把他们的兄妹情意放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