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天空正中缓缓偏到西边儿了,那头皇帝看着看着却不知怎的看出一肚子气,啪嗒一声将折子扔在桌案上,怒道:“又是西境出岔子,曹康时这么些年杵在哪儿不知都干了些什么,盐务新政颁布下去近一年了,偏偏只有他屡次上书诉苦说推行不利,什么都干不好,朕还要他有何用!”
他大概是还恍惚当身边伺候的是林永寿,习惯使然发泄了这么一通。
晏清在一边儿听着,却也没有装聋作哑,躬身请他息怒,又道:“曹大人既然敢直言进谏想必不是真的无能以至办不好差事。”
这头出了声儿,皇帝闻言朝他侧目,眉头紧锁,话音略有些不悦,“那你以为是如何?”
晏清道:“因奴才此前曾听闻过,西境本身就是一座天然的地下盐矿,当地百姓为了钱财,常常不顾禁令偷偷进山挖盐倒卖,官府要控制此事已是□□乏术,更何况盐务新政力在控制市面上的流通盐市价借以肃清盐税弊端,如此政令放在别处尚且可行,但放在西境部分州府,确实是难以一视同仁。”
说出了个所以然,皇帝眉间才舒展了些。
西境盐矿遍地并不是个稀奇说法,且为防止百姓私自开矿,早在文英帝时便颁布了禁令,这么多年一再加重刑罚,到先帝时已少见再有当地官府上折子言及此事。
而皇帝身在禁庭,又没有千里目,自然便只以为那禁令破有成效,如今再看曹康时言辞间瞻前顾后的局促,料想若非此回推行新政受阻,他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去。
“这些混账东西!”
这一骂便是骂了朝中百官,西境的隐情要说他们都不知道恐怕没道理,说白了一个个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罢了。
晏清见状从旁递过来一盏清茶请他消气,“诸位大人按下不报确是不妥,但此禁令由来已久,世上众人敢于推陈出新者本就不多,还望皇上勿为了此事气怒伤身。”
皇帝沉沉呼出一口闷气,低头抿一口茶水,想起来问他,“你常年在宫里,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晏清垂眸,如实道:“因奴才自己体会过饿到活不下去是什么滋味儿。”
“去年皇上整顿盐务时,西境禹州曾发过水患,那一场水患过后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者众多,但奴才前些时候在整理历代盐务时,却发现那年的禹州平静地太过不同寻常,试想百姓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可会顾忌禁令刑罚便不去动地下盐矿的主意?”
皇帝听得眉头紧锁,官员欺上瞒下,蛛丝马迹其实都在历年的文牍里,只是他没有发现罢了。
他叹一口气,望着晏清赞许了句,“你倒是心细,又敢直言进谏,那对西境盐矿弊端,可有想过什么解决的法子?”
话问出去并没有真的指望对方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晏清朝他拱了拱手,话说得很有余地,“确有想过,但奴才毕竟才疏学浅,若是班门弄斧有谬误之处,还望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