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大不敬的话,你倒有胆量说,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此地只你我,何来他人?你说,若真有那么一天,嫣娘该如何?”
“该如何?一随到底呗,那是本分。”
胆大包天的两个小宫婢,却不知隔墙有耳,而那一双耳,便是她们嚼舌根的主角,沈嫣儿。
沈嫣儿从帘后走出,看着小宫婢渐行渐远的背影,笑了笑,依然那么美,如市井传说,沈家嫣娘的笑是老天爷恩赐,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倾城倾国?不过是笼中鸟雀,供人把玩。
她转身离开,没提防,撞上一副结实胸膛。
“嫣娘罪该万死,不知皇上来此,唐突了。”
舜承帝一脸愁容,将她搀起,顺势握住了她小巧玲珑的手,如牵着自家女儿。
“嫣娘,随我来。”
嫣娘乖乖跟随,尽着笼中鸟雀的本分。
半月后,昭容皇后薨逝。正是腊月二八,离来年开春不过两日,她熬不下去了。
新年成了国丧,这一年的除夕,无人好过,家家户户素缟妆点,白烛不间断连点了七七四十九日。举国同悲之时,天降鹅毛大雪,将东乾冰封万里,似上天同悲,垂泪涟涟。
可是依然有人私底下高兴,高兴缘由,一为嫁,一为娶。玉宁裹在厚厚的白狐裘中,掬一捧雪,仰脸看向身侧的夜添,脸庞红润得堪比枝头红梅。
“夜哥,皇后娘娘这一薨逝,国丧要持续月余。”
夜添揽住她,掐过一只最娇美的红梅别入玉宁发髻,笑道:“左右你命里注定都将是我的人,迟些早些,不打紧,还是……你已迫不及待要做新娘子了?”
玉宁脸上腾地一红,推开了他,捂脸跑得远了。
夜添看着她笑,抬脚追了上去。
来年开春,舜承帝于梦中惊醒,忆起已逝的昭容皇后,颁下一道圣旨,一道足以令全东乾女儿垂泪痛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容皇后端庄贤淑,有慈悲之心,好生之德,朕时时感怀,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故愿承皇后之遗愿,建庵千座,浮屠数余,凡五品以上官家女子,未有婚配嫁娶者,皆削发为尼,入庵清修,为皇后超度。钦此。”
一句钦此,便是一生悲苦命数,逃不得。首当其冲,便是沈家小女儿嫣娘,因她自小承了皇后厚爱,岂有不报之理?出家为尼,她是第一个。
人人叹嫣娘可怜,可嫣娘却只是笑,整日笑个不停,笑得再没如此灿烂,好像她本就欢喜出家为尼这件事情,好像她迫不及待要去偿一偿皇后娘娘的恩情。
她笑得那么天真无欲,于是所有人原本疼惜她的心便更疼惜起来。人都说,这世上只一人不疼嫣娘,便是当今圣上。自然,这话是偷着说的,敢让皇上知道,立马手起刀落,让你这个嚼了舌根的人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