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葬在乱坟岗。
人家夫妻爱到老,
我俩孤影守空房。
井里有水缸里空,
缺你这根房顶梁。
儿多母苦日子长,
身上寒冷少衣裳。
家中缺柴又无米,
三个娃娃哭断肠……
棉花其实是在哭自己,想自己人生中的苦楚,还有未来一生中的难处,这是借哭丧宣泄自己的悲苦,既哭了二茨,也哭了自己,是实实在在的感情流露。棉花哭到令人伤心惨目,摧人肺腑地步,她的手掌拍出了鲜血,一个个血手印重叠在一起,所有钉匣子的男人听着看着都哭了,有的号啕大哭,有的泣不成声。
按照由来以久的民风民俗习惯,未亡人哭亡者,是不兴劝慰的,必须由着她哭,或有事打断她的哭声。看看时辰到了,匣子也合好了,领头的娘屋人大声问棉花:“买井水了没有?”
棉花正哭着,忽听得人问话,哭声戛然而止,连忙大声答应:“买了。”
“谢土地公公没有?”
“也谢了。”
“那,烧买路钱了没?”
“还没呢。”
“那还不快去。许多的事情没料理,哪个帮你?由得你哭?”
这是一种变相的劝慰,是作为娘家人于心不忍的体现。同时,也是为了支走亡者亲人,打发亡者上路的一个借口。
棉花连忙起身到村里各路口烧纸去了,这里帮忙的人连忙每人含一口烧酒,这酒不能咽下,是避邪的,所以从现在开始,含了烧酒的人不用说话,一切只要听老司的吩咐就行。
老司道法高深,他含一口烧酒,照着二茨面门喷去,大喊一声“起”,四个青壮年便抓起二茨身下的千金带(亡人衾褥下的白布带)和垫褥四只角,抬起二茨往合好的匣子里先脚后头地放进去,匣子里也撒了雄黄喷了酒,就在青壮年闪开的时候。
二茨终于入殓了。老司拿袍子一角扇风,扇去盖在二茨脸上的草纸,以防草纸盖脸,来生变成瞎子。老司喊:“盖棺——”早有准备的人马上将盖子合上,与此同时,老司将一些属于金木水火土之类的镇邪之物丢进匣子内,动作之快犹如闪电。镇物放妥后,给亡人去掉绊脚丝,以便让亡人在阴间走路,同时棺内空隙用灰包填严实,以防尸体在出殡时移位。做完这一切,抡锤的人便将四寸铁钉照着匣子四角钉下去。
“走——起——亡人上路,生人心安,合宅平安——”
老司一声喊走,抬丧的飞快抬动匣子,拔腿就走,生怕误了时辰。一人抱着长明灯在前面引路,只见他脚步如飞,灯却不会被风扇灭,一步一步都是力道,而且灯芯越跳越闪,越闪越亮,预示亡者的阴间路也将越走越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