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江云宜,看着她笑,却好似又不在看着她。
浑浊的眼睛闪出一丝光来,可渐渐的,那点光开始逐渐涣散。
那只手开始从江云宜手中脱落。
江云宜先是一愣,只是下意思呆呆地握住他的手,紧接着发出一丝低咽的哽咽,最后只能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
叶景行站在院内,只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声声泣血,几欲肝肠寸断。
屋外众人神情一冽,全都跪倒在地。
他手中的雨伞向后倒去,颓然地闭上眼。
大尧,完了。
江轩薨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几乎打得京都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在惶恐不安,屏息看着內宫中那位九五之尊。
可谁也没料到,官家至今都很平静。
他封江轩为忠义侯,给了他最高的体面下葬,声势浩荡,甚至停朝三日,以示对这位恩师最大的怀念。
紧接着又封了江家遗孤江云宜为安宁郡主,赏赐一张丹书铁劵。
大尧至今唯一的郡主,唯一一张丹书铁劵。
江云宜脸色消瘦,身形纤细,接过章力士手中圣旨,脸上不辨喜怒。
她哭得数日,到最后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却依旧时常觉得眼睛抽疼。
偌大的江府,空得她一颗心再也没有着落。
她和江轩相认不过三月,从永兴三年的夏初到夏末,一个苦闷又炎热的夏天,却在他身上得到了最深切的关心和温柔。
他注视着她,温和平等,宠溺自由。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舒服和自在。
她前世混沌而不安,日日担惊受怕。
今世步步艰难,茫然不知所措。
只有祖父,温和而坚定地看着她——你的选择是对的。
可如今,那道目光却是再也没有了。
“恭喜郡主。”
章黄门木着一张脸,脸上一道好长的伤疤,他不似以前那样多话,低着头,匆匆离去。
江云宜站在江府大堂里,里面的物件熟悉又陌生。
每日清晨,她在这里与祖父告别,去了医馆。傍晚回来,与祖父请安。
一砖一椅,都是熟悉的样子。
可她今日看去,却觉得它们成了一把刀,割得她鲜血淋漓。
背后的灵柩今日一大早下葬了,官家亲自扶的灵,入了皇陵,乃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再次看到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甚至蔓延出一股恨意。
若不是因为他,太傅本就羸弱的身体怎么会如此快就倒下。
宫闱内斗,天家夺权,到头来流得却是别人的血。
如何不让人愤怒。
“云宜,世子来了。”玄子苓是过来帮忙的,如今也是熬得眼睛通红,一身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