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老老实实低着头问了个好,到底没有抬头看看这位传的满城风雨,娇纵跋扈的方家七姑娘方令蔻是个什么模样。
“她不过是茹记布坊的娘子,哪当得你问。”圆脸勒额妇人这才道,“来了就来看看这些料子,具是她们家顶好的,蔻儿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剩下的再分与你姐妹。”
大太太招了招手,那些站在琳琅亭外侧的丫头们左右看看,慢慢吞吞把怀中抱着的布匹重新放回到石桌上。
方令蔻看得清楚,这些抱着布匹的不甘不愿的,分明是她姊妹们的丫头。
她似笑非笑,冷眼看着那圈绞着帕子面色不虞的堂姐们对她投来藏不住厌恶的视线。
大太太环视了琳琅亭中面色不虞的女孩儿们一眼,柔着声对方令蔻道:“这事儿怪我,迟来了些,你姐姐们人多,来得早,忘了你没来,竟私下分了去。不过无妨,你同她们比不得,这些到底要紧着你才是,我让他们全放回来了,蔻儿先选,喜欢的尽管拿,若是不够,我叫茹娘子再带一批来,总要给我们蔻儿选合意才行。”
大太太手中的料子都是极佳的,稍微抖动,上面仿佛有流光,柔软而垂顺,丝滑细腻。
闻言,二太太视线忍不住滑到坐在她身侧垂眉顺眼的茹娘子身上,再看去方令蔻,脸上也带了份热切的笑:“我们蔻儿啊是个命苦的,三弟妹去的太早,丢下她一个小人儿家,也就是我们做伯母的把她当个半个女儿,事事紧着她先,总要以蔻儿为主的。”
大太太握着蔻儿的手,温温和和道:“蔻儿只管选就是,你姐姐们也心疼你,愿意让着你呢。”
蔻儿似笑非笑:“哦?大伯母,不知道这次茹记布坊的帐,是走公中呢,还是我母亲的嫁妆?”
大太太脸色一僵:“小女儿家选布料就是,这般庶务无需在意。”
“侄女也想不在意,只是瞧着不说清怕是不行,”蔻儿语笑吟吟,“若是走公中呢,那蔻儿是幼妹,自该等姐姐们先挑。若是走我母亲的嫁妆,自然全是蔻儿的才是。毕竟谁不知道,只要是我在方家的一切花销,全是花的母亲的嫁妆,既然是我母亲的银钱,我又推辞作何,便宜了……别人么?”
少女一笑眉眼弯弯,眼中潋滟,嘴角勾起,说不尽的嘲讽:“大伯母,这布,是走公中么?”
这话一出,两个太太眼神有些躲闪,喃喃说不出话来。
那茹娘子听到这,才知道,原来外头传着,方令蔻开销甚大,一个人能花其他几个姐妹加在一起的份,还要样样最好的,本以为是花方家的钱,却不料,竟然是她已故母亲的钱。
真不愧是当年富甲一方襄城风家十里红妆嫁过来的闺女!
“看样子是我母亲的嫁妆了,那这些该全是蔻儿的才对。”方令蔻眉眼弯弯,甜甜笑着。
打着她的旗号妄想用她母亲的钱养全府人,还总想来踩她两脚,在外人面前诋毁她骄纵不敬,无礼冒失。
欺负她没娘之前,总该看看,她方令蔻好歹是风家教了几年的,哪里会任人欺凌!
她懒懒起身,随意拣选了几个最好的料子使丫头抱上,朝大太太二太太福了福礼:“大伯母,二伯母,侄女没带人,先拿几匹,其他的侄女儿待会使人来拿,或者伯母派人送到宜明苑来也可。”
二太太吸了口气:“蔻儿,这么多的料子你选两个就是,该给你姐姐们留下才对!”
“二伯母,侄女儿母亲的钱,用来养别人的闺女,只怕不妥吧。”蔻儿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