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晨在电话那头做了一番职业化的自我介绍,然后询问任锦然请假的原因。
“噢,抱歉,是这样的,我最近身体不大好。”回答太简单,像是敷衍。
徐晨也许是这样说服对方的:“心理疾病比身体上的疾病更顽固,治病靠的是坚持,像你这样才回访了一次,就偷懒用电话评估,将来怎么办?我们现在虽然进行的是一种药的实验,这并不是说,三个月后这个实验结束了,我们就不相干了。你是我的病人,我就会对你一直负责下去,将来长期地协助你克服这个问题。”
任锦然一定会动心,她之所以隐瞒停药的事实,还继续参加评估,无非就是因为对自己的抑郁症还没有把握。情绪掉到尘埃中的可怕,她是领教过的。
徐晨提出要跟她见一面:“要是你近来身体不好,我可以到你那儿去家访。”他故意用了一个针对小学生的词语,以此强调他的年纪,向对方暗示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医生,女病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子,没有轻浮的想法。
随即,徐晨再次感到幸运之神降临到他的头上。他的脑袋里甚至跑过这样一个念头,如果他做凶手这么受老天眷顾,还不如年轻时就选择这个行当呢。
他在选择任锦然之前,并不了解她的个性,所以还为如何接近她颇费踌躇。其实任锦然的个性比大多数人都要无拘无束,她当时就大笑起来,回答道:“好啊,欢迎你来我家,我请你吃饭!我做得不好吃,但可以叫外卖。这样谈起来也方便,不怕外人听见。”
他们约在六月二日的傍晚。徐晨不想在上班时间出来,虽然找病人谈话是公务,但谋杀就不是了,没必要弄得这么显眼。任锦然则表示,她最早也只有明天了,今天她已经约了一个七年没见的老朋友,事实上是过去的男朋友。这个信息当然又让徐晨心中一阵惊喜。
任锦然为什么最终没有见孟雨,我还不知道。
她早在两周前就向公司请了病假,六月二日,她整天没出门,可能是怀孕早期的身体反应,不过我认为更可能是心理上的紧张所致,单身准妈妈总会觉得责任更加重大。
下班前,徐晨跟她打电话确认了会面一事。她告诉徐晨,她觉得不大舒服。于是徐晨表示,他负责打包晚餐带过来,一方面彰显亲切,一方面也是不想让见面的日程再往后拖,他急于要见到自己的第二个猎物。
为了碰碰运气,他带了一盒刀片,不是DORCO,是满大街都有的吉列。“自杀是会传染的”,他深知这一点,经历相同的自杀者,后者模仿前者的自杀方式,这非常符合心理学原理,也容易让警方在相似的情节中忽略不同的细节。江宁路的这幢高层跟罗马庭院不同,门禁比较混乱,电梯多,上下电梯的人也拥挤驳杂。他提着饭盒在夜色的掩盖中上了楼,活像一个送外卖的落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