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起我们以前在一起时快乐的点点滴滴,就像鸦片,让我忍不住想拨电话给你。结果,却总是不免想起更多的痛苦,让我像被火烫了一样缩回手。回想起来,不仅是关于她,九年里还有那么多的时候,患得患失、焦虑、伤心、欲言又止。其实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法让你知道的心里的话,并不比分开后少。
想想都累。
想来感情真是一件糟糕的东西,人与人在一起,那么多的痛苦,换那么少的一点快乐。
还不如什么都没有。
二〇〇四年的这个时候,苏亚已经从百花出版社辞职,与人合伙创办了一家出版公司。父母一心指望那个“有实力”的女婿为他们提供的一切,她打算自己来做,这总好过被成天埋怨“连个像样的男朋友也没有”。
苏亚的运气很好,签下了几套英国的童书版权,在国内都非常畅销。二〇〇四年,全国的图书市场已经远不如前些年,可是苏亚的出版公司第一年就赚钱,连赚了三年。一个人总能轻易得到自己并不真正想要的东西,真心想要的却偏不给你,这是苏亚的切身感受。
二〇〇六年初夏,苏亚按揭买房,选中了罗马庭院这个楼盘。她买了一套联排别墅给父母住,自己买了一套酒店式公寓,与父母相距十五分钟,可惜不能离得更远。她把别克停在别墅的车库里,这样她可以勉强自己每天过去看一看父母,也可以有借口很快地离开,因为把车开出来,肯定是有事情等着她外出。
搬入新居之后,苏怀远和齐秀珍绝口不再提及苏亚的婚事。
苏亚的生活就像一列火车,虽说选择的不是自己喜欢的方向,却总算驶上了一段平稳的轨道,并且打算从此就这么平直地向前,不作他想。可是到了二〇〇七年春天,一个重大的变故降临到苏亚身上。
二
二〇一〇年七月十六日周五,午后一点四十五分,耀眼的阳光从窗外涌进来,灌满了我整个卧室,也把这个躁动不安的城市照得光影分明,纤毫毕现。
老街区的咖啡吧已经陆续开门营业,咖啡豆磨好了,啤酒冻到了冰柜里,一部分桌椅被搬到室外,在地中海式建筑的回廊上,或是人行道边,撑起一把把白色遮阳伞,或是在某个闹中取静的院子里,背靠着一棵上百年的香樟树。
还没到时候,生意寥寥。室外七八套桌椅,坐着他们唯一的一个客人。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略胖,短裤,凉鞋,橙色圆领恤,宝石蓝的棒球帽压得很低,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有络腮胡子的下巴。
他的手边放着一个V形高脚杯,冰摩卡快喝完了。还有一杯冰柠檬水,每次有人过来加水,他都从不抬头。服务生并没有觉出什么异常,独自过来喝咖啡的人总会有些古怪,对人爱理不理的,仿佛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见他似的。更何况,这个客人在上网,手提电脑打开着,聚精会神,正用手指敲击键盘。
我正在一边看苏亚的帖子,一边喝果汁,忽然被MSN上突然闪动起来的对话框打断了。我记得我没有登录过MSN啊。我点开,对话框里先是一行莫名其妙的字:“我知道你在电脑边上。”随即,下面几行接踵而至:“你听我说,你还会遇到危险的。少出门,凡事自己小心!”
是比尔,竟然是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