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声音很轻,黎元淮不自觉被他吸引住,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那天我说起伯焱哥的病情,我说他这样其实是在受苦,不过他的意志真的是少有的坚定。这种程度的患者,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坚持这么久的,即便现在他连话都说不清楚,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到十分钟。”周文彦说这些话时,黎元淮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黎伯焱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的模样。
形如枯槁,用来形容他,应该最为贴切。
她的眼眶发胀,别过头,不断的深呼吸着。
周文彦顿了顿,然后有些心疼的问:“这大过年的,我们说这个干什么?我不说了……”
黎元淮摇摇头,缓了一会儿,便转回来,又说:“不,你接着说,我想听。”
她说话时,已经带着浓浓的鼻音了。
周文彦叹了口气,接着说:“伯烧说她也知道伯焱哥受的罪,她也心疼,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去中断他的痛苦。她知道,他是因为她,才愿意受这个苦,她懂得他的付出,她不能要求他再给她更多了,但是,她也绝对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她要让他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自己在为了她付出着,这样才能真正缓解他的痛苦。尽管,她也知道,到头来,真正痛苦的,只有留下的人。”
这可真是,黎伯烧的个性啊。
这番话,直听得黎元淮掉下泪来,她捂着脸,泪水不断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她眼泪猝不及防,周文彦有些慌。
他先是用手指轻轻去擦,可是却杯水车薪。
他这才想起桌上的纸巾,赶紧抽了一张出来,轻轻为她擦眼泪。
黎元淮将纸巾覆在面上,仰着头哭得难受极了。
周文彦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她哭疼了,微凉的手指擦过她柔软的脸颊,万分疼爱,却不忍移开。
黎伯煊从餐厅出来,正要到楼上去取红包,路过客厅时,刚好看见这一幕,怔了怔。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满街的空气中,仿佛都飘着昨夜疯狂后遗留下的火药味道。
黎元淮趴在车窗上,盯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与黎家的所有人一起,着急的往医院赶。
黎妈妈不住的哭泣着。
黎元淮一开始没听见,后来声音大了些,她便转过头,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妈妈。
黎妈妈握着她的手,哭得更厉害了。
李伯煊坐在前排,眼眶亦是泛红。
反而是黎元淮,到了现在,忽然就哭不出来了。
刚才,是黎奶奶亲自来叫她的。
老太太扶着迷迷糊糊的她起身时,非常谨慎地对她说:“来,淮淮,快点换衣服,咱们去趟医院。”
黎元淮几个小时前还在周文彦面前嚎啕大哭过,这会儿正困的不行,可是一听她说去医院,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这样,怕是黎伯焱已经不好了。
一家人便赶紧风风火火赶到医院,即想看见黎伯焱最后一面,又害怕看见他的最后一面。
黎伯烧路上就在想,黎伯焱之前的金刚芭比样子,是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了。
这样的想法,可真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