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边卸下耳垂上的金丝红宝石耳珰,随意道:“库房漏了个大洞,好多药材都被淹了,真是可惜,还有些棉麻、绸缎布匹,等明日天晴,我让下人们晾晒一番,看看还能用么。”
又说了几句,见贺千空一直没有反应,林姝蔓后知后觉,轻声道:“世子可是累了?要先用膳么?”
贺千空随意摆手,直视她。
灯火之下,林姝蔓洁白的耳垂略微透光,好似暖玉雕琢一般。
杏眼中含着一泓脉脉秋水,目光柔和,如夏夜掠过柳梢的轻风。
此刻她卸下了白日繁琐的葱绿色襦裙,和满头珠翠钗钿,只穿着了一件半旧的碧波蓝的窄袖圆领衫裙,秀发只别了一根素银簪子,在满室灯火之中,她好似发着光,盖过无数灯盏烛火,刺痛贺千空的眼。
林姝蔓轻声问道:“世子?”
贺千空盯着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忽问:“今日你很开心?”
这话来的无头无脑,可林姝蔓已经有些习惯,想起今日收到的兵法残卷,她欢快点了点头:“有些。”
胸口的大石头似乎夯得更实了,贺千空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林姝蔓毫无察觉,倾身上前握住他的手,柔弱无骨的小手软绵绵、白生生。
她问道:“世子可要用膳?”
离得近了,林姝蔓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虽换了衣裳,却还能察觉,她不由有些奇怪。
贺千空一贯谨慎自持,除了宴会基本不用酒,她抿了抿嘴角,有些担忧:“世子可要用些醒酒汤?”
“不必。”贺千空低垂眉眼。
林姝蔓起了身,叹气道:“还是得用些,我吩咐小厨房上一碗。”
支摘窗大开,风送来雨中泥土的芬芳。
还没行到门口,林姝蔓便听身后男声沙哑低沉:“你……今日可遇到了什么人?”
她想也没想,回道:“并未,世子为何这样问?”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林姝蔓叫了海棠吩咐上碗醒酒汤,再来些吃食热菜,海棠点头应是,她才回了里屋。
这一转身林姝蔓被吓了一跳,烛火摇曳中,贺千空不知何时站了起身,眼眸中的寒凉冷漠仿佛深冬凌冽的北风,他周身气势威压霸道肃穆,仿若回到了两人初见之前,那个暴虐嗜血之人。
比他瞳孔更冷冽的,是他低沉暗哑的嗓音:“你嫁给我便是我的妻,便是贺家妇,你的名字已经写进族谱,生前与我同眠,死后也只能与我合葬!”
伴随未落话音的,是窗牖外划破长空的闪电,狂风暴雨骤降,青石板小路上一片水雾蒙蒙。
只一个恍神的功夫,窗外轰隆雷鸣作响,林姝蔓定了定神,才听清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