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位中等个头的男子。从车厢另一侧走过來。坐回空了许久的座位。许是刚才去了厕所。听圆框眼镜青年话说的激进。随口道:“也不尽然吧。遇害的蔡公时与日方据理力争。被割去耳鼻舌仍旧痛骂不止。堪为我辈楷模。”
圆框眼镜青年话锋一滞。表情立时肃穆起來。透彻的眼睛似有晶莹闪动。“蔡公高义。千古卓绝。却是英雄之悲剧。成了新军阀的牺牲品。若是吴将军尚在领兵。绝不会任凭如此惨剧发生。定会叫他日本人以血还血。”
中等个头男子解开了黑西装的衣扣。时间过午车厢内逐渐闷热不堪。听那人提起吴将军。眼睛一亮:“吴将军。是哪个吴将军。”沒等那眼镜青年回答。他身边一个声音笑意吟吟的道:“还能是哪个吴将军。自然是上孝下良字维中的那个吴将军喽。”
声音的主人是个身穿马褂的中年人。方脸阔额。举手投足间沉稳大气。一眼便知非富即贵。只见他说完。还冲中等个头男子挤了挤眼。
中等个头男子干咳了一声。不再说话。其他听热闹的人却被吊起了好奇心。
“小先生说的可是那开辟绥东收复外蒙的吴将军。”
“正是。”
眼镜青年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
说起这绥东吴将军。大伙不由得一阵失神。当年他年不及弱冠。便敢一身和洋人作对。收复了前清丢的海参崴以及黑龙江。并且捎带着连外蒙都夺了回來。只是好人沒好报。洋人们合起伙來要撵走他。北洋中央政府的老爷们一个个也都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眼镜青年提高了嗓门。声音有些走调:“当年吴将军为了国家和民族。甘愿舍弃一身的荣华富贵与那权柄。就这一条。天下军阀便无一人能做到。无一人能及他万一。”
这话说的过分并且肉麻。但车厢中诸人却沒有一个发出反对之声。点头者有之。叹息者有之。
那方脸阔额的中年人微微一笑。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中等个头男子。却见他苦笑着摇摇头。低声自语道:“真是甘愿舍弃权柄与富贵吗。也不尽然。亦是形势所迫也。”
声音虽小。却被附近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立刻有人指责。
“这位先生。切勿以己之心揣测吴将军。想他原是要做湖南督军的。但他不愿中国人打中国人。弃了那丰腴富庶之地。却來到那鸟不拉屎的绥东……”
眼镜青年接过话头。“我听说亦是如此。将军在绥东撵走了俄国人。又击退了觊觎海参崴的日本人。收难民。建工厂、银行。开办学校。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一心谋国。利天下百姓之举。反观关内诸位明公。哪一个又不是忙着扩充地盘。搜刮民脂民膏。置办自家产业。若说吴将军为形势所逼而被迫下野。我亦赞同。但他下野却绝不是为了自家安危。鄙人此次便自绥东求学归來。对当年之事也了解一二。其时美国人与日本人以开战相要挟。当年的绥东军不是沒有一战之力。做困兽之斗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前仆后继。但将军却选择下野离开以求保全绥东与外蒙的大好局面。将军以牺牲他一人为代价。换來了绥东的黄金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