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回对我皱眉。
“你为什么不讲了?”
“我……”
她好像只是质问我一下,并不想知道答案。
我看着她一身崭新的官服消失在茶馆门口,进入一顶轿子里。
很快便有了第一次发怒、第一次训斥……
我好怕。
我就像在黑暗里独自行走的盲人。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我已经很听话了呀。我知道她忙,就从来没有去打扰过她;我知道她烦心事多,就总是顺着她的话讲,去开导她……我究竟是哪里错了?
每次想到要见她,心里竟渐渐地多了恐惧。
我怕犯错。我怕她不愿娶我。我怕她离我而去。有时夜里做噩梦醒来,脸上涕泗横流,就是在梦里听闻,她不要我了。
我从来没有这般谨小慎微过,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可我还是惹怒了她。
她在茶馆里朝我大吼。我埋下头,动也不敢动,任由她将怒气和茶水一道泼在我为了她新买的衣裳上。
我想哭。我十几年没有哭过了。可是我不能哭。我怕我的哭相太过丑陋,让她更不愿娶我。
但是她还是走了。
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洛,琴,楠,这个能让我安心的名字,再也不能令我笑起来了。
听客们一边照常听着我说书,一边在私底下嘲笑着我。
她们的嘲笑就是一把把刀子,割在我本已结痂的心上。
于是我又迷上了酒。我怀念着它将我带至极乐的快感。
然而第二日醒来,留下的只有宿醉导致的头疼欲裂与满枕头的泪。
我将空酒瓶狠狠甩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酒。
我很久没有出过门了。我猜,听客大约已经把我忘了吧。
如果我也能这般快地忘掉她,该多好啊。可只要我活一日,我便想起她一日。
我活一日,便会想起她一日……
我听闻她要娶夫了,夫郎是一个王爷家的小公子。
那天我站在窗前,看着那满街的喜红,心却仿佛已不会痛了一般,静静地躺在我胸腔里。
她终究是过上了最好的生活。
其实,挺好。
我一个说书的男子,能给她带来什么呢?
我笑了笑,在她洞房夜的第二日,便穿上最好的衣裳,梳整齐头发,又一次来到茶馆。
我坐上去,环顾一番下面的听众,再看看外面的天色。
“我为大家讲个故事吧。”
于是,我开始讲了。从我和她相遇,一直一直讲着。